开到荼蘼 蔷薇将谢待明年
朴树。
锦江边怒放的石楠。
石楠近景。
枫杨。
宝兴淫羊藿。
多花蔷薇。
孙海文/图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清明之后,短短几天,川西气温骤升,春花尽落,还没有看够桃红李白樱花绚烂,转瞬之间,万紫千红的春天就随着流水飘走了。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川西的物候进入了暮春时节。
1
低调朴树从不在意路人眼光
锦江江畔,猛追湾边,塔高339米的成都电视塔下,有一棵低调的树。同样是本土原生的乡土植物,相比于那些熠熠生辉的开花树,榆科朴属的朴树总是显得极为朴素而低调。虽说有一位著名的歌手和它同名,但朴树却没有什么明星的气质,而且“朴树”的读音听上去就像在叫它“破”树一样。多年以来,朴树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的街头以及小区庭院中,虽然数量众多,却从不引人注目。无数从它们灰褐光滑的树干边路过的人,似乎根本就未曾在意过它们。
淡绿色的朴树花会盛开在早春时节,如果不是几只蜜蜂在枝间花丛嗡嗡起舞,你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低调又高大的落叶树就在你的眼前,在新生的嫩绿新叶间悄悄地开出了一簇簇素色的小花。清明后,暮春季节,朴树又结出了小小的绿色的圆形果实,称为朴子。又小又圆的朴子也同样低调,这种圆圆的果实有很大的一个核,由春至夏后逐渐成熟,果实也慢慢变成暗橙色,朴树的果实数量众多,尽管不大,却深受这个城市中生活的众多鸟类喜爱,鸟儿们啄食了朴子,将它们坚硬的种核四散于远方。这种圆球状的核果曾是那些街巷宅院间调皮孩子喜爱的玩具,一颗颗收集起来,装上一小袋,然后于树后墙角间用弹弓对射,小小的朴子打在身上时还是会疼。
这个季节,朴树真的很美,从树下向上望去,是高大的电视塔,暮春的阳光透过朴树今年新生的嫩绿树叶,映射出一条条极为清晰的叶脉,入眼全都是绿意。河边绿地里,无数孩子跑来跑去,不过,今天哪怕是最淘气的小孩,都不会玩用弹弓弹射朴子的危险游戏了。
2
石楠开花刺鼻腥气让人逃
锦江南河桥,岸边的石楠树一树白花正在盛开,无数的蜜蜂与食蚜蝇在雪白的花球间穿梭忙碌,路过石楠树身边的行人却一个个掩鼻而逃。
石楠开花时,白花团团开成一个白色的花球,绿叶白花,极为壮观。传说中唐玄宗李隆基在赐死杨贵妃后,有一日,忽见石楠花开,白花成球,典雅大方,极似贵妃仪态,貌美肤白。一时心中悲恸,于是赐名为“端正树”。后来的诗人们每每见到石楠,便会联想起玄宗李隆基和杨贵妃之间的故事,而端正树也成为了石楠的一个别称,德宗时期还有人以端正树为题写下了一首诗:“昔日偏沾雨露荣,德皇西幸赐嘉名。马嵬此去无多地,合向杨妃冢上生。”
石楠有圆形的树冠,它的叶丛浓密四季青翠,树型极为美观,很早以前就被人们栽培,进入了庭院园林之间以供观赏,成为了十分常见的产于中国的原生园林栽培树种。苏轼在《送刘寺丞赴余姚》一诗中就有“中和堂后石楠树,与君对床听夜雨”的诗句。苏东坡的这句诗妙用了唐朝诗人韦应物“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的诗句,意思就是二人对床共雨,倾心交谈,后世遂用“对床夜雨”来形容亲友兄弟间畅聊之情和闲居的生活。
不过,苏轼“与君对床听夜雨”的期许一定不是发在“中和堂后石楠树”开花的时间,石楠有着顶生的复伞房花序,花序极大且壮观,直径可达16厘米,花序上密生着一朵朵的小白花。石楠的花期时,小花会散发出极为浓烈的刺鼻腥气,会令许多人感觉极为不适。石楠在花期时,会释放出胺类化合物,这种会让人闷头的强烈腥气会吸引以嗅觉见长的蝇类和甲虫为它们的小花传粉。
好在石楠的花期总是极为短暂,花期后石楠会结出球形的果实,果实随着时间渐渐成熟,慢慢由绿色变成红色,一颗颗鲜红的果实形成一个顶生的伞房状果序,到了秋季一串串鲜红的石楠果缀满枝头,经冬不凋,极为美观。鲜艳夺目的果序也吸引了众多的小鸟,争相前来分享美食。
3
多花蔷薇繁花如锦让人慕
“微风过处有清香,知是荼蘼隔短墙”,春光已老,成都城南剑南大道,街边一处小区外数百米围栏上,摇曳生姿的多花蔷薇再一次满墙花开。剑南大道是连接成都城南核心区的一条主干道,道路和城区很新,剑南这个名字却很古老悠远。
贞观元年,唐太宗李世民改益州为剑南道,治所位于成都府,剑南意为剑门关以南,此后剑南自然又成为了成都府的别名,陆游曾在《成都书事》中酣畅淋漓地写下:剑南山水尽清晖,濯锦江边天下稀。烟柳不遮楼角断,风花时傍马头飞。
“多花蔷薇”四川人习惯称它们为“七姊妹”,不知道陆游在成都打马飞驰的时候,相伴着马头纷飞的花朵中有没有七姊妹的花瓣?不过,这种来自剑南山水间的蔷薇“七姊妹”有着极为悠久栽培历史,直到今天,这种古老的蔷薇花也是成都人极为熟悉的植物,在蔷薇花开的时节,它们总是花团锦簇无穷无尽。
尽管经过历代园艺家们对“七姊妹”持续不断的杂交改良,它们已有了极为多变的花色和性状,并成为了如今风靡世界的园艺植物,但在它们今天极为复杂的品种身世中,却仍然有着产自中国西南的蔷薇花“七姊妹”的重要基因。
在这样的一丛蔷薇花前,很多人难免总会从内心生出许多浪漫的情愫。蔷薇花又称墙蘼,明代李时珍说:“此草蔓柔靡,依墙援而生,故名墙蘼。”盛开的一架蔷薇繁花如锦,如同明媚娇艳的女子让人倾慕。传说中,汉武帝与妃子丽娟看花,而蔷薇始开,态若含笑。帝曰:“此花绝胜佳人笑也。”丽娟戏曰:“笑可买乎?”帝曰:“可。”丽娟遂命侍者取黄金百斤作买笑钱奉帝。“于是,后世又将这倚墙而开的蔷薇称”买笑花“。即使聪明如丽娟,心中一定也明白,爱情对于她而言,永远是一场美丽而不可实现的梦,正如能用黄金买到的君王宠爱永远不会是真正的爱情。如同这宫中倚墙而开的蔷薇,虽然一度锦绣花开,但很快便会再度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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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枫杨文人笔下的委屈
河滨路临近成都东湖公园,是一条绿意盎然的江边街道,沿着江边绿道下行,河滨路的尽头有一座跨越锦江联接两岸的彩虹步行桥,桥头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枫杨树,暮春时节,枫杨树长出了一串串的花序。枫杨,古人习称枫柳,而老成都则喜欢叫它麻柳树。麻柳在成都多见,多栽植于江畔河湾,自古成都便有许多以麻柳命名的地名,比如离此地不远,顺锦江而下不到一公里,便是琉璃乡的麻柳湾。
大多数的枫杨是雌雄异花同株的植物,枫杨的花序叫葇荑(róu tí)花序,它们下垂的花轴上,着生众多无柄或具短柄极为细微的花朵。葇荑花序同样会出现在杨柳科植物中,加之枫杨常在水边生长,这让它看起来和水岸边的垂柳也有几分神似,而且和许多杨柳科植物一样,枫杨也是通过风媒传粉的植物,难怪,这种胡桃科的植物在古人眼中,反而和杨柳科的杨柳更为亲近。
做为一种中国传统的乡土树种,枫杨在中国南方极为常见,溪涧河滩和阴湿山坡地都是它们最为喜欢的生活环境。不过,也许是因为它的木质疏松,主干容易空心无法用于建筑成为梁木,就算打造器具也易翘曲而不堪大用,所以许多文人墨客总是忽视了它,甚至对枫杨多有不屑。《世说新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东晋时,名士孙绰在房前种了一棵松树,常常亲自培土修理。他的邻居就说:“小松树虽然是楚楚可怜,但永远也做不了栋梁呀!”孙绰听了后不屑地讲:“枫柳虽然粗大,但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个故事后来产生了一个成语,楚楚可怜。不过,故事里的枫杨不幸成为了陪衬小松树的配角和反面形象。以至于后世的文人一提起枫杨,也是一副口诛笔伐的语气。比如“枫柳虽合抱,何如斋中松?”又或是“幸非枫柳种,楚楚秀阶墀。”无法入古代文人眼底成为“栋梁之材”的枫杨实在是承受了太多的委屈。
这真是对枫杨最大的误解,枫杨发达的根系和耐水湿的优点,让它们自古便成为了护岸固堤的优选物种。枫杨生长迅速适应性极强,做为一种城市的行道树,它们也非常的尽职,长成以后,高大的枫杨枝繁叶茂,能为人们遮荫纳凉。它们极有韧性的树皮还可以制成纤维,代麻或用于造纸。枫杨有着悠长的寿命,春光中欣赏它在河边优雅婀娜的身姿,夏日里在它高大的树影下纳凉休憩,秋色中望着枫杨树叶渐渐金黄飘落,冬季里枫杨成熟的种子像安上了螺旋桨,一颗颗离开枝头旋转着落下。其实,成材的方式多种多样,对于枫杨这种相伴于我们身边如此美好的乡土植物,时间和岁月会让我们对它们更加依恋,为什么一定要苛求它成为栋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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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淫羊藿山林间“精灵的翅膀”
暮春的时候,川西山野中最美的春色才刚刚开始。一种叫宝兴淫羊藿的植物,它们娇俏的花朵带着雨滴,无比清新地绽放在林间。19世纪末,曾在宝兴邓池沟一带工作多年的法国传教士和植物采集人谭卫道神父采集了这种四川特有植物的标本。
南北朝时期,有一位道长、医生顺带兼职做了“山中丞相”的牛人叫陶弘景,曾这样记述过这种植物:“西川北部有淫羊,一日百遍合,盖食藿所致,故名淫羊藿。”拜陶弘景所赐,淫羊藿的名字沿用至今。
在川西山野林间,生长着多种淫羊藿属的植物。淫羊藿属是小檗科的一个属,全属共有50余种植物,而中国就约有40种,淫羊藿属大多数物种是中国特有的,中国的西南地区是该属植物的起源地和现代地理分布中心,另外还有一些物种零散分布在亚洲其他地方以及地中海以东沿岸地区以及欧洲的阿尔卑斯山脉。
淫羊藿属植物的花盛开在春日里,它们的花结构极为奇特,看上去像花瓣的其实是它的萼片,萼片两轮排列,内轮呈花瓣状,常有各种美丽的色彩,萼片内花心部分隐藏着它4枚细小的花瓣,通常有距或有囊。这让它看上去的确像一个美丽的带上翅膀的天使精灵,也很像主教或小丑们戴的小方帽。所以,西方人将淫羊藿属植物称为“精灵的翅膀”。
四月的川西,上山踏青时,我们很容易在大自然邂逅这些美丽的带上翅膀天使精灵。在川西的山野林间,可以看见宝兴淫羊藿静悄悄地在林下、灌木丛中绽放,它们的花朵淡黄配粉白,花瓣尖尖又弯弯,似俏皮的小丑帽,又似跳动着自然节拍的小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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