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情结(下) □ 杨烈勤
我当的是工程兵,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我经历了,我看见了,我被征服了。1969年至1975年间,我和我的战友转战陕、甘、宁、青、蒙,战友们用鲜血、汗水,甚至生命筑起了一座座地下长城,留下了一串串闪光的脚印。
我同年入伍的战友中,有24人被分配在工兵连,其中有一个叫王思祯的战友,新兵下连后,就跟着老班长学习凿岩技术,成为全团有名的风钻手。他每次从坑道中走出,肩扛风钻,身穿防水衣裤,脸如灰泥,眉眼不分,只有洁白的牙齿在笑声中闪现。他是一个不知疲倦、从不言怕的硬汉,也是预提干部对象,终因年龄偏大这件事被搁置下来。退伍时,我问他当了7年兵,打了7年的山洞,军旅生涯有没有遗憾,他说:没有遗憾,要说有遗憾,那就是当兵的年限有些短,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情愿当兵一辈子。连队卫生员李灵云,陕西省武功县人,当兵一年,在青海大通一次施工中,不幸被石块击伤了右眼,第三年退伍时,右眼视力只有光感,他走时没有任何抱怨。老战士李文周,大塌方中被石碴掩埋,差点丢掉生命,挖出后手指粉碎性骨折,留下终身残疾。
1973年初,我们连队在甘肃榆中县担任前指国防工程任务。7月的一天晚上,我和战友们像往常一样,进行了交接班,在巨大的爆破声后,我们冒着刺鼻的浓烟迅速进入坑道作业。拉灯排险、抢修作业面,清除轨道石碴是首要的任务。二十分钟后,我们进入了正常顺序的作业,战士们肩扛手抱、钢钎撬,将石碴一斗斗装上轨车运往坑外,一场紧张的战斗正在打响。此时,安全员一手拿照灯,一手提铜锣,目不转睛盯着洞顶,突然,洞顶有掉石现象,安全员紧急警示,我们二三十人迅速撤离作业地段,巨大的石块夹杂着碎石从十几米高的洞顶呼啸而下,掀起的气流将我们在跑行中推倒,站起来,拍拍头上的沙石尘土,定神后又继续战斗。有时,一个作业班要躲避三五次塌方,在和死神捉迷藏的较量中,考验了我们的意志。
深山安营寨,五百多个日日夜夜,300余米的坑道就要贯通了,年纪最小的战士李安才,对着班长灿烂一笑:“班长,工程竣工了,我能请几天假回去看看我妈吗?”19岁,洁白的牙齿,黑亮的眼眸,少年的脸庞清朗如泉。谁能想到,坑道最后一次大塌方,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那天真的一笑竟成了永别。1970年的一个早晨,班长杨立安和往常一样,在宁夏牛首山坑口紧张地施工,突然,山体滑坡,伴随着一声巨响,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茫茫大山之中。青山处处埋忠骨,那些热血和生命铸就的忠诚,我怎能遗忘。
巴金先生说:“我爱我的祖国,爱我的人民,离开了它,离开了他们,我就无法生存,更无法写作。”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每一个声音都在呐喊,每一份光芒都是希冀,不败的坚强,不弯的脊梁。工程的7年,生死的考验,连队80%以上的干部战士不同程度地受过伤,但仍然奋战在工地上,从军西北,是我人生最不平凡的岁月。
落雪时光,亦有一种缠绵,潮湿而绵密。1969年农历腊月的一天,18岁的我,驻守在宁夏贺兰山执行任务,帐篷里寒气袭人,傍晚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到了夜里,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因得知母亲去世的噩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我,冷得全身发抖,坐在硬板床旁,拿着电报发呆,看着看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心情悲伤到了极点。
我在想,参军路是自己选择的,离别苦相思苦从离家那一刻就种下了。离家,不知道何时才能归,这一走,相见困难呀!母亲,请原谅儿子的不孝,临走也不能为您送行。母亲,儿子永远不会忘记,灰黄的油灯下,你担心从军路上儿忍受饥寒,将爱和担忧缝在细细密密的针脚里,只希望能缝得温暖些结实些,让儿路上少受苦,儿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明白母亲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是我军旅生涯的新起点,我需要迈出坚实的第一步,百般惆怅只有向滔滔江水诉说。十七年后,父亲去世,因部队参战后整训不能离队,我又未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我真正理解了“尽忠不能尽孝”的含义,我真正弄清了有一种情让我泪流满面。
在西部的21年,留给我的不仅仅是记忆,更是一种财富,一种宝贵的资源,它让我依旧怀念,依然不舍。我怨我不是青海人,不能把生命嵌在这里;我也恨我不是甘肃人,不能把甘肃这幅山水人情画,画得更活,让远离这里的人们也能体味到它的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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