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的花样“玩世”

大众日报 2020-07-19 09:48 大字

读史札记

□ 高晓亮

我叫东方朔,自小父母双亡,由兄长和嫂子养大。十三岁开始识字习文,三年学会了文书和记事。十五岁学击剑。十六岁学习《诗经》《尚书》,背诵了二十二万字。十九岁学习孙吴兵法,有关作战阵形的论说、打仗时队伍进退的节制等内容,也背诵了二十二万字,我总共背诵了四十四万字。还经常温习研读子路的言论。我今年二十二岁,身高九尺三寸,眼睛像挂着的珍珠那样明亮,牙齿如同编成串的贝壳整齐洁白,勇猛像孟贲,敏捷如庆忌,廉洁似鲍叔,守信同尾生。像这样的人,可以做天子的大臣了,臣东方朔冒死再拜向皇上禀奏。

汉武帝刘彻即位不久,征告天下推荐方正、贤良、文学等有才能的士人,以破格授予职位任用他们,全国各地纷纷上书议论国家政事,炫耀卖弄才能的人数以千计,东方朔就是其中一位,这是他向汉武帝呈递的自荐书。

乍一看,东方朔不仅精熟诗书、通晓武略,而且颜值高,守信义,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简直像神一般的人物。但细细品咂之后,又不是那么回事。你想啊,东方朔十三岁开始学习“阿喔哦,水火土”,十六岁就能写日记、写诉状,十九岁精通史书与兵法,且能背诵四十四万字,自学成才速度之快、成效之大,即便是现在的“天才强化班”,也只能望其项背,望尘莫及。所以,结论是东方朔吹牛皮、说大话,鲁迅先生因此评价他说:“其文辞不逊,高自称誉。”

司马迁称东方朔为“滑稽之雄”,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滑稽大师。东方朔能堪称大师,必然有与大师相匹配的智慧,比如说,他向汉武帝解释“怪哉”的来历。

南朝·梁《殷云小说》卷二这样讲述:汉武帝到甘泉宫去,在路上看到一种红色的虫子,有头、眼睛、牙齿、耳朵、鼻子,随从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于是,汉武帝就把东方朔叫来,让他辨认,东方朔说:“这虫名叫‘怪哉’。”

他还解释,因为从前秦朝时常关押无辜者,平民百姓积怨甚深,仰首叹息道:“怪哉!怪哉!”百姓的叹息感动了上天,天神愤怒了,就生出这种虫子,因此它叫“怪哉”,想必此地是秦朝的监狱所在。武帝命人查验,确如东方朔所言。武帝又问:“那怎么消除这种虫子呢?”东方朔说:“凡是愁怨需酒来解,所以用酒灌这种虫子,它就会消亡。”汉武帝让侍从把“怪哉”放在酒中,虫子果真消失了。

不知道鲁迅先生信不信“怪哉”是由百姓积怨变来的,反正我是不信的,觉得他就是在胡诌。但话又说回来,东方朔能巧妙地用神话传说的方式来解答“怪哉”的由来,还是蛮聪明、蛮有智慧的。你想啊,如果没有一个人晓得虫子的名字和来历,这叫自视人才济济的刘彻情何以堪。皇上不高兴了,随从能有好果子吃?确切地说,是东方朔给众人和他自己解了围。当然了,东方朔的机敏解答,既恰如其分地暗示或者警醒汉武帝多仁爱少积怨,又不显山不露水地展示了他的聪明才智。再有,东方朔说灌酒可消除“怪哉”,看似神乎其神,滑稽可笑,实际上不乏东方朔偷天换日的高明。既然虫子是愁怨变化而来,那么,消解了愁怨不就消除了虫子,“酒可解忧”,这是世人由来已久的认知,你汉武帝和众随从岂能否认。枭雄曹操不否认,在《短歌行》中感慨:“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人也不否认,时常感叹“一醉解千愁”。

东方朔正经过吗?答案是肯定的。

真正称得上“庄重”的,东方朔有过两回:其一是老年时正儿八经地作诗赋十余篇,《答客难》和《非有先生论》两篇最好,影响当世,流传后世。其二是临终前郑重其事地规劝武帝:“飞来飞去的苍蝇,落在篱笆上面。慈祥善良的君子,不要听信谗言。谗言没有止境,四方邻国不得安宁。希望陛下远离巧言令色之徒,不要相信他们奸佞谗言。”刘彻很是惊奇,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一个和他滑稽逗乐了一辈子的人竟然也能说出正经的话来,这个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的人还是不是东方朔?一阵叹息之后,刘彻自言自语道:“鸟之将死其鸣亦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东方朔临死给武帝刘彻说的“庄重善言”仅仅是这么几句,而给儿子说的“正经话”却是一大篇——《诫子篇》。篇中有这么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这样:

要想衣食无忧,安然自得,当以做官治事代替隐退耕作为最好。身在朝廷而恬淡谦退,过着隐者般悠然的生活,虽不迎合时势,但不会遭到祸害。道理何在呢?锋芒毕露,会有危险;有好的名声,便能得到华彩。得到众望的,忙碌一生;自命清高的,失去人和。凡事留有余地,进退才会自如。因此圣人处世的道理,行、藏、动、静因时制宜,有时华彩四射,神明奥妙;有时缄默蛰伏,莫测高深。他能随着万物、时机的变化,用最合宜的处世之道,而不是固定不变,也绝不会拘泥不通。

这是东方朔通过一生实践悟出的心得体会。

君主专制的时代,从布衣到将相、英雄到逆臣、生存到灭亡,都是分分钟的事儿。汉初,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举攻克咸阳,立盖世奇功,但最终还是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彭越、黥布,楚汉枭将,为刘邦立下赫赫战功,却死在刘邦的野心与吕后的权欲之下;景帝时期,晁错力排众议,主张削藩,忠心耿耿,鞠躬尽力,却成为“七国之乱”的牺牲品,被腰斩于市。

东方朔早已嗅到了弥漫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的血腥味,这是恐惧的味道、死亡的味道,让他心惊,也让他胆寒。于是,他选择了“玩世”:玩鄙俗也玩清雅、玩浅陋也玩深沉、玩聪明也玩糊涂。

史实证明,东方朔“玩世”技艺是高明的,不仅“玩”出了花样,而且“玩”出了成效。武帝身边那么多汲汲于有所作为的人都掉了脑袋或栽了跟头,独有他寿终正寝,不亦宜乎!所以呀,东方朔的确是一个大巧若拙的奇才,滑稽荒诞抑或恬淡虚无,都不过是他伪装自己的面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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