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寻古道倚石听流泉 探访连接秦楚两地的蓝关古道
蓝关古道的一些路段山势十分险峻。本报记者戴吉坤摄
站在蓝关古道鸟瞰高速公路穿山而过。本报记者戴吉坤摄
本报记者高山通讯员百川
编者按
秦岭，是中国的地理标识。它如一条巨龙，横亘在那里，提携着黄河长江，统领了北方南方。它是中国最伟大的一座山，当然它更是“最中国”的一座山。它雄奇瑰丽，以父亲般铮铮的脊梁和臂膀挥就南北分界，以父亲般博大的胸怀滋养华夏文明的千年传承。没有哪一座山脉能像秦岭一样，美得这么通透，美得如此丰富。
秦岭的峰，挺拔英武；秦岭的潭，深幽润泽；秦岭的树，枝繁叶茂；秦岭的草和花，充满着生命蓬勃向上的纹理。我们仰望这座山，是仰望着华夏民族步步走来的足迹；我们守护这座山，是守护心中的精神家园。
“蓝关道”是穿越秦岭的一条古道，因其向东连通商洛武关，也被称为“蓝武道”；又因这条道通向湖北，全路又称“秦楚道”，而其中离长安最近的“蓝关道”，名声最响亮。
史载古之蓝关道，北起咸阳，南及荆楚，经蓝田县城南七里火烧寨村上峣山、登七盘，经乱石岔、蟒蛇湾、鸡头关、风门子、六郎关、下十二筝坡到古蓝桥，再由蓝桥经新店子、牧护关入商洛，出武关到达秦岭东南各地。
11月2日，记者来到蓝关古道的薛家村起点处，看到古道的路面已不再是昔日文字里记载的泥泞不堪，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平整的水泥路。寒风瑟瑟，记者沿着古道一路驱车前行，这条直线距离只有17公里的路程在导航软件上却显示需要50分钟才能走完，只因它的羊肠鸟道崎岖百转。
行走在蓝关古道，偶尔可见当地的居民骑着摩托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亦有零星的行人在途中缓缓而行。当记者快要走完古道全程时，一位衣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迎面走来。记者上前询问他要去哪里？老人回答说去蓝关镇购买生活用品。记者问他为何不乘坐现代化交通工具出行？老人说：“我年龄大了，不用劳动了，也不赶时间。我的祖辈过去都是靠走这古道出门，我只是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继续走下去，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蓝关道对我而言，不仅是道路，更是家族的记忆。”
历史上的军事战略要道
蓝关古道，是历史上穿越秦岭、沟通南北的一条广为人知并且长久发挥作用的大道。作为秦王嬴政统一六国后修建的九大驰道之一——秦楚大道的一部分，蓝关古道既是联络关中与东南的唯一交通要道，也是群雄争夺天下、发兵东南必经的第一要塞，具有极其重要的军事战略意义。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五次出巡，有两次都经过这里。
西北大学文博学院教授韩养民说：“蓝关古道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的崎岖艰险，使得诸多军事家将其视为发动奇袭的最佳选择地点。在秦末的农民起义战争中，刘邦正是通过蓝关古道进军关中，先项羽一步到达咸阳，从而接受秦王子婴的投降。”史书记载：公元前206年9月，刘邦趁秦都咸阳空虚，攻破武关，北上蓝田峣关与秦军做最后决战。他一边派郦食其与秦将议和，另一边依张良计“绕峣关，逾蒉山，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东汉时刘秀讨王莽，三国时夏侯渊败马超，都曾在此留有痕迹。魏、晋、南北朝时，蓝关古道又成为南北封建政权争夺的要冲。东晋桓温北伐前秦，前秦苻坚南下击晋，刘裕诛灭后秦，亦是通过这条古道的艰苦跋涉，你来我往，征战不息。
蓝关古道在历史上的军事战略意义不仅为学者所熟知，当地的居民也是津津乐道。据薛家村的村民介绍，在古道右侧的官上村，古时曾有一座城堡叫思乡城，乃刘裕的屯兵之地，因南人久驻北方思念家乡故得此名；唐广德初，吐蕃陷长安，郭子仪遣将“逾绝涧、登七盘、趋于商州”；北宋时，金将撒离喝两次率兵入蓝关，陷商州；历代农民起义军如秦末陈涉、汉末绿林、唐末黄巢、元末刘福通、明末李自成等无不出没于蓝关古道。
作为历史的旁观者，蓝关古道一次次见证着封建王朝的兴衰更替，无数英雄人物在这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足迹。古道又仿佛大自然遗落的一柄又长又大的钥匙，多少风云人物凭借它的回旋转动，扭开了长安城厚重沉闭的大门。
古道沟通着关中与东南
蓝关古道不仅在军事上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也是沟通关中与东南各地经济、文化的通道。唐代作为中国历史上最鼎盛的王朝，首先给予蓝关道以高度重视，列为仅次于潼关道的全国第二条驿道。蓝关古道的崎岖难行，在唐人的诗句中就可以寻觅到踪迹。唐代诗人杜佑所编著的《通典》上说：“七盘十二筝，蓝田之险路。”另一位唐代诗人陆畅有诗：“万里烟萝锦帐间，云迎水送度蓝关。七盘九折难行处，尽是龚黄界外山。”尽管道路崎岖，但是历史上蓝关古道在国家粮运、商贸、公文信息传递、文化交流等各方面都发挥了明显的作用。现存文献显示，康熙三十二年，关中大灾荒，调襄阳仓米二十五万石；康熙五十九年，关中大灾荒，调湖广仓米10万石，都是经蓝关古道运至西安的。因此，自秦始，汉、唐、明、清各代都曾对蓝关古道进行过整修。鸡头关的隘口石崖上有一块摩崖石刻——“署商州白捐修”，估计是商州的白某人捐银维修了此段古道。翻阅古籍档案，关于蓝关古道历史上几次重要的捐修记载有：唐贞元七年（791年），商州刺史李西华拓宽商山道，又别开偏路以避水患，役工10余万，修桥道，起客舍，西至蓝田，东抵内乡，开新道700余里。诗人李商隐曾写过一首《商於新开路》，盛赞这一壮举“更谁开捷径，速拟上青云”。乾隆十年（1745年），陕西巡抚陈弘谋捐银2000两，修筑了商州胭脂关至蓝田七盘关的道路，士民刻石赞曰“陈公路”，蟒石湾的摩崖石刻即是一例。正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前人修路便民的功绩，恰好通过这些石刻传诵至今。
“在古代，秦岭山脉阻断了南北交流。蓝关古道的存在，使南北交流得以畅通，使商旅文化交流成为可能，使南北两地的人民形成了血浓于水的人文认同。蓝关雄踞古道之门，在秦、汉、唐时代，左迎来者，右揖谪客，见证了人间多少悲欢离合？蓝关古道的修建，给今人一个强烈的启示：‘造福当代，功在千秋’。”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张孔明说。
民间传说的宝库
秀美的蓝关古道蕴含着丰富的民间传说。在七盘坡与乱石岔之间的鸡头岭处，隘口东边耸立的石岩，酷似一只雄鸡引颈昂鸣。当地流传汉光武帝刘秀剿灭王莽时，行军至此遇到蝎子封关，后得到南天门司晨的金鸡下凡啄蝎相助，才得以过关。金鸡却因私自下凡触犯天条被罚而变为石鸡，此地因此得名鸡头关。
蓝关古道不仅见证了王朝兴衰，也流传着很多感人的爱情故事。“古时的蓝桥驿是当时古道中最重要的驿站，同时设有驿铺和公馆。这里流传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尾生抱柱’。故事讲的是古时有一对相恋的男女青年，男的叫尾生，女的叫玉莲。玉莲从小被迫给一富豪家当童养媳，难得和尾生一诉衷肠。一次他们相约在蓝桥桥头会面，可尾生在桥下等到半夜也不见玉莲。这时突降大雨，山洪暴发，蓝水猛涨，痴情的尾生还是死死抱住桥柱，不愿离去，结果被汹涌的大水冲走。大雨过后，玉莲拼死冲出严密看管的豪门，来到桥下，只见尾生的衣服挂在河边树上而不见人，便大哭一阵，也跳入滔滔的河水之中。直到现在，古蓝桥的桥墩遗址还在，旁边石上，不知哪个年代的人凿下‘抱柱处’三个大字。这个故事象征着青年男女对爱情的忠贞不渝。”作家朱文杰说。
根据朱文杰的介绍，记者在古道上找到了“抱柱处”，并在其不远的石崖下看到一处石刻，镌着“拾玉臼杵处”。据当地居民介绍，这处石刻相传是古时一位赴京赶考的青年男子裴航，为向云英求婚，在此得玉臼杵并捣药百日，救了云英母亲，终于喜结良缘的故事。“咱们现在熟悉的戏剧《蓝桥相会》《金琬钗》，就是根据这两个传说故事改编而成的。”朱文杰说。
因唐诗闻名天下
唐代诗人在蓝关古道上留下了丰富的诗篇。唐代诗人白居易写有《宿清源寺》：“往谪浔阳去，夜憩辋溪曲。今为钱塘行，重经兹寺宿。”另一位唐代诗人张籍所作的《使行望悟真寺》诗云：“采玉峰连佛寺幽，高高斜对驿门楼。无端来去骑官马，寸步教身不得游。”读来让人感受到古人行至蓝关道时，面对行路艰难的无奈。
行至古道中的六郎关，这里是一处高台，相传因北宋名将杨六郎在此镇守而得名。此处为蓝关古道海拔最高处，因此虽未入冬，可这里已是朔风凛冽，让人顿生“高处不胜寒”之感。此时记者不由得想起唐代文学家韩愈那传诵千古的诗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试想，韩愈因进谏唐宪宗迎佛骨而触怒皇帝，被贬往潮州，只一人一仆，驱马走在这崎岖古道，恰遇大雪封山，无法前行，而自己政坛失意、前途未知，加之小女儿在路上因病去世，眼前的困境与心中的感伤交织在一起，于是一代文豪直抒胸臆，写下这动人的诗篇。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时代被贬江州的白居易，亦曾在蓝关古道中的悟真寺“一游五昼夜，欲返仍盘桓”。他登临山巅，下视如浪涛奔涌的秦岭山脉，想到要去往千里之外的浔阳，也不禁心烦意乱。这些诗人在诗句中的传神描绘，情溢古道。蓝关古道也因这些飞雪难掩、湍流难洗的文字而为后人所熟知。
记者从薛家村出发，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乘车行进，终于走完了17公里的蓝关古道，到达古道终点蓝桥河村。在这里，蓝关古道与312国道相连接，古代的沧桑与现代化的便捷在此处交汇。一路走来，既感受了蓝关古道的原始沧桑，又体验了它的时代新貌。假想时空穿越到古代，有多少达官贵人、文人骚客和布衣商贾也似记者这般行走古道，是否也欣赏过古道独有的辋川烟雾和篑山晚照呢？
两千年来，从蓝关古道至西商高速公路，变迁的是风起云涌的历史，不变的是一代代开路者的拼搏和汗水。昔日的古道驿站人马汇集，今日的高速服务区提供便捷、温馨的服务；昔日的古蓝桥“拨云寻古道，倚石听流泉”，今日的西商高速“车在路上行，人在画中游”；昔日的古道“衣化客尘今古道，柳含春意短长亭”，今日的高速公路劈开秦岭万丈绝壁，跨越灞水滚滚长流……
如果说，蓝关古道是一部厚重的历史诗卷，那么，今日铺筑的高速公路就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描绘出幸福美满的康庄大道。秦岭则像一位饱经沧桑的历史老人，见证了昨天，见证了今天，也必将会见证明天。
新闻推荐
(上接A1版)为防止虚假追责和虚假处罚，市委市政府督查室要求各县市区将办结案件中涉及的处罚文书、问责相关文件的复印件与...
咸阳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咸阳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