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 张文彦

漫画/张永文

许多人认为，年味越来越淡了，努力地追忆着过去的味道，哀叹着今不如昔的调调。依我的感受，年依然是“陈年”，只是多了过去不曾有过的新滋味、新风习，正悄悄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形态和方式。也许若干年后，我们要追寻回味的又正是今天的困惑和不解的年味哩！

>>饭事

年夜饭寄托着中国人浓浓的新年期盼，而饺子是年夜饭的一道必备美味。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吃饺子，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为这一餐年夜饭，老伴操持了好长时间，希望从这餐饭里吃出儿时的味道，吃出一家人的念想。我们都经历过物质短缺的年代，饿饭曾经是生活中最大的威胁。尽管如此，每年的年夜饭总会被母亲操劳得盆满锅满盘满杯满。这里面包含着中国老百姓期盼的人寿年丰、日月足裕的文化心理。似乎要把一年的馋劲儿都在这里解掉，等过罢年就只能回忆舌尖上的味道了。

现在讲科学饮食，剩菜剩饭被宣布为诱发癌症的罪魁祸首，人们已经陆续养成了吃多少做多少的习惯。所以儿子儿媳建议，不要包饺子，菜也不要七盘八碗地摆满一桌，还怨老伴提前采买了那么多“年货”，一时吃不了又会变得不新鲜。我和老伴儿坚持说，还是要吃饺子，过年么，是个盛大的传统节日，还是要有一种仪式感。协调的结果是饺子每个人只包四个，米饭也可以蒸上二两供大家分食，菜不必多，精点即可。儿媳妇主动提出从中午饭开始由她下厨弄菜，原料现买现做。这使忙碌了多日的老伴多少有些失落。

做饭前一小时，儿子儿媳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中饭新鲜的配菜和晚上要吃的鱼。配菜现买现做，新鲜水灵。鱼也是现买现杀。超市回来不多时，午餐便上桌了：每人一份法式牛排，一个丸子粉丝汤，一个素烧青菜，味道堪称完美。晚饭只有一条清蒸鲈鱼，一个五彩茄子，一个八宝甜品，几小盘素炒，十六个饺子，二两米饭，就算年夜饭。记得儿时年夜饭上的饺子里要包进铜钱，或糖块的，说谁吃出钱，一年不受穷；谁吃出糖，生活甜蜜顺意。都是为讨个好口彩。今年全家一共十六个饺子，老伴说，这也是好口彩，一六一六，一路顺风么；每个人四个饺子，四季交好么。鱼也有了，甜品也有了，饭也有了，汤也有了，而且都是现买现做，挺新鲜的。这样的年夜饭没有了昔年隆重的仪式感，少了些旧历年的文化气息，但是却有了新的文化感受，折射出新时代开放包容的文化心态。吃得简朴，但吃得舒适。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盘光碗净，不再为年夜饭的剩菜剩饭一大桌而发愁，何乐而不为呢？

>>娱事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聊天，这几乎是几十年形成的新年俗。今年却有些异样，朋友中很多人互致问候时传递的信息是没有看春晚。

我们经常会听到老人有颇多抱怨，说年轻人回家眼睛只盯着手机屏而不与长辈交流。但如果老人也迷上了手机，那劲头也不会比年轻人差。电视早早就打开了，但画面一直在平昌冬奥会上，也许全家人都是做媒体的，格外想知道有新闻看点的信息。对哄哄闹闹的春晚似乎兴趣都不大。实际上大多数时间，全家人都在各自玩手机。儿子儿媳忙着为我们下载安装各种实用软件，教我们如何发布消息、如何与朋友语音聊天、如何P图、如何收藏喜欢的文字，让我们与飞速发展的新生活方式更近些。尽管眼睛都在手机屏上，但各得其乐。交夜时刻了，各自还放不下各自的手机，我们都有了自己庞大的朋友圈，而且是一圈套一圈，有趣的内容互相分享。

老伴竟然也学会了制作新年贺卡发给亲朋好友，通过网络拜年。而我又新学会了几个有趣的小软件。老伴的结论是，老年人玩手机也上瘾，对年轻人又多了一层理解。只要信息内容健康向上，有趣好玩，给人们带来真善美的愉悦享受，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呢？上门为长辈叩首拜年的习俗绵延数千年，还要不要传承呢？初心就是回到从前吗？记得年轻时听到农民老爸一句哲言：“跪下去的不一定是孝子，站着的不一定是忤逆。”也许他说的是真理。

现在我们都行进在新时代的高速公路上，步行的不要期望开车的年轻人、骑车的中年人下车，来陪步行的老年人，要想与下一代肩并肩前进，我们只能努力挤上他们的车子，这才有了与他们对话沟通的机会，埋怨是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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