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味道 □韩勋

西安日报 2021-04-23 04:09 大字

好多家庭执行男主外,女主内。我家是爸主厨,妈主衣,缝补浆洗之类。妈妈是湖南人,早年从湘菜腹地赶到延安参军,吃的是集体伙食,下厨机会不多。妈妈格局小,绳子细,挑不起全家人的伙食担子,但吃饭也从来不挑不拣。我家兄妹6个,吃饭刚好一桌。爸爸是陕西泾阳人,葫芦鸡、油茶麻花、甑糕、胡辣汤等都是泾阳美食。爸爸小时候肯定是吃过学过泾阳的这些美食,要不然咋能回回出彩?当年,只要做这些菜,我都跟着爸爸屁股转,想弄清这美味到底是怎样炼成的。有时候爸爸边做边对哥姐讲解做示范。

吃到嘴里最为惊奇甚至惊悚的是,咋能做得这么好吃?顺便说一句,爸爸去世后,我和二哥多次学做这些菜,可以吃,但与爸爸的味道相去甚远。有一次与二哥交流心得,结论是如今的原材料质量不如当年的,所以我们做的这些菜自然味道不对。老家泾阳,是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于是,这些菜就成了泾阳县的符号,吃到爸爸做的菜就想起自己原来是泾阳人。

想来爸爸嘴馋,嘴馋是一个好厨师的前提条件。厨师不贪吃,做菜、创新的动力哪里来?爸爸常在外面开会,见到好吃的、新潮的菜品肯定不客气。嘴里吃到好吃的,就想着推广,让家人也一饱口福。他做的葫芦鸡等,都是在外面吃过不几天就在家里试着做,而且都是一举成功。

爸爸主厨年代的高光时刻有两次。一是冬瓜蒸鸭。大概是1964年暑假,在外地上学的哥、姐都回来了。爸爸到蔬菜店挑了一个大冬瓜,去掉三分之一,变成一个冬瓜“锅”;“锅”里装腌好的一只整鸭子,再把“锅”放到大铁锅里。大火蒸了好长时间,美味终于上桌——鸭肉软烂、冬瓜肥润,是我这一辈子吃到的最壮观的菜。二是1968年春节,大哥大嫂夫妇回西安结婚。有消息传来,说是某家婚礼,在家里办席面请客,被人以破四旧名义砸了场子。所以,不便通知亲戚好友,每天只在家里做些好吃的,就算是结婚了。半个月里,每天三顿10人吃饭,我年龄最小也17岁了。人小肚子大,一个顶俩,顿顿吃饭冲锋在前。爸爸如何打理一个不大不小的伙食单位?应该说,这半个月是爸爸最辉煌的半个月,是一个业余厨师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的半个月。光说馒头,每天起码要吃40个吧,全靠爸爸一人做。

家有喜事,平时不大用的铜火锅已经被二哥擦得锃亮,隆重出场了。火锅是中间烧木炭的那种,圆鼓鼓的肚子里卧着豆腐、白菜、粉条,还有备份,捞完了再添。那年爸爸50岁,做饭炒菜,不说不笑,间或抽一支烟,眼睛眯着,谋划下一步动作。那时,我就猜抽烟可能与做饭有关联,长大后要尝尝。

值得一提的是,上小学那六年我们都住校,家里平时不开伙。礼拜天,吃两顿饭,早上在灶上打饭,下午4点左右在家吃饭,主厨的还是爸爸。一个礼拜全家人只在一起吃这一顿饭,自然要变个花样出来。记得爸爸做过羊肉泡馍。他买了一本食谱《陕西菜谱》,现在就立在我的书柜里,里面大概收录了上千个菜,鸡鸭鱼虾,煎炒烹炸,看菜名就让我流口水。有了书本老师,爸爸做素菜更加得心应手,比如凉拌花白、萝卜丝,比别人多加一点儿白糖,那花白萝卜立马打个激灵,知道这厨师不好惹,只好把最好的味道奉献出来。有一年二姐怀孕,贫血,有人说羊肝最补,爸爸便每天去买,跟着菜谱做。

爸爸做饭出手快,举重若轻。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跟爸爸说话到中午。我肚子早饿了,暗暗埋怨客人不适时告辞。不料饭时一到,爸爸一边跟客人说着话、一边制馅儿,一边和面擀皮,蜂窝煤火上吊汤。一会儿功夫,一锅馄饨飘香,似有神助。有个晚上,爸爸下班进门,问我吃了没有,我说没有。他便命我给锅里添水、拉风箱烧火,他卷起袖子和面,加盐加碱;转眼间做好两大碗油泼扯面,一人一碗,吃得我头上冒汗。

爸爸在延安当兵多年,自然要给我们做几道陕北饭食,比如茄子烧土豆、钱钱饭等。钱钱饭很有说道,黄豆泡软、拍扁,像一个个铜钱,然后下到锅里煮。这是陕北人的稀饭,特别稠,要配上好吃的小菜才能激发它的香味儿。

爸爸去世后我接了班,每天给妈妈做饭。做不了大菜,但我下过两年乡,擀面、炒土豆茄子还行。也曾照着《陕西菜谱》学了一道宫保鸡丁,味道一般,但是妈妈挺满意。

如今我已退休多年,担任家里的专职厨师,常常模仿爸爸做过的饭,却总也吃不出爸爸的味道。所幸时代变迁,可以买到爸爸当年买不到的食材,学做出比如面包虾、鱼排等菜品,厨房里有了新的味道。想来,这应该是爸爸愿意看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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