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问天道，政在不言中 元·白朴《水调歌头·咸阳怀古》赏析
舒菊
水调歌头·咸阳怀古
［元］白朴
鞭石下沧海，
海内渐成空。
君王日夜为乐，
高枕望夷宫。
方欢东门逐兔，
又慨中原失鹿，
草昧起英雄。
不待素灵哭，
已识斩蛇翁。
笑重瞳，徒叱咤，凛生风。
阿房三月焦土，
有罪与秦同。
秦固亡人六国，
楚复绝秦三世，
万世果谁终。
我欲问天道，
政在不言中。
水调歌头，词牌名。相传隋炀帝开汴河时曾制《水调歌》，唐人演为大曲。大曲有散序、中序、入破三部分，“歌头”为中序的第一章。
这首词，开篇讲述公元前219年，秦始皇东巡，登泰山、芝罘峰岭等，刻石颂秦德的历史。鞭石，《艺文类聚》卷七九引晋伏琛所著《三齐略记》：“始皇作石桥，欲过海观日出处。于时有神人，能驱石下海，城阳一山石，尽起立。嶷嶷东倾，状似相随而去。云石去不速，神人辄鞭之，尽流血，石莫不悉赤，至今犹尔。”后遂以“鞭石”为神助的典故。作者叙述了秦经六世经营，有如神助，统一天下，但是，秦始皇不惜民力，好大喜功，国力逐渐消耗殆尽。“君王日夜为乐，高枕望夷宫。”写秦统治者骄奢淫逸，妄自尊大。望夷宫，秦代宫名，《三辅黄图》：“望夷宫，在泾阳县界，长平观东，北临北夷，以为宫名”。
“方欢东门逐兔，又慨中原失鹿，草昧起英雄。”描写秦末的动荡时局。东门逐兔，指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七月，丞相李斯因遭奸人诬陷，论腰斩咸阳市，临刑前，他对二儿子说：“吾欲与若復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失鹿，鹿喻帝位，失鹿，即失去天下。“不待素灵哭，已识斩蛇翁。”素灵，白蛇的精灵。作者在此引用刘邦起事前曾醉行泽中，遇大蛇当道，乃拔剑斩之，有老妪夜哭之事。词的上阕以极其简捷的语言，层层递进，叙述了秦从勃兴到迅速灭亡的史实。
下阕承接上阕，从楚汉战争的另一方项羽讲起。“笑重瞳，徒叱咤，凛生风。”重瞳，典出《史记·项羽本纪论》：“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这里代指项羽。叱咤，怒喝，见《史记·淮阴侯列传》：“项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废。”生风，比喻产生使人敬畏的声势或气派。“阿房三月焦土，有罪与秦同。”据《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鸿门宴后，“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作者认为，项羽西屠咸阳，犯下了和秦暴虐百姓一样的罪行。“秦固亡人六国，楚复绝秦三世”，秦三世即子婴（？—前206年）秦始皇之孙，扶苏之子，赵高杀秦二世胡亥后，立子婴为王，去帝号，子婴即位后，设计杀赵高。刘邦兵至霸上，子婴白马素车，奉天子符玺投降，一月后，子婴被项羽所杀，在位46日。秦始皇在统一中国后，曾发布诏令“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本意是让秦国的基业历经“万世”而长兴不衰。作者在这里反问，“万世果谁终”？自然而然地引出“我欲问天道，政在不言中。”天道，犹天理，天意。不言，不依靠语言，谓以德政感化人民，见《老子》“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作者认为，秦在建立了强大的帝国后却迅速灭亡是因为没有施行德政。
白朴（1226—约1306年），原名恒，字仁甫，后改名朴，字太素，号兰谷，金哀宗正大三年（1226年）生于汴京（今河南开封市）。白家与元好问家为世交。白朴幼年岁父母居住开封，7岁时蒙古军攻陷汴京，父亲远行，母亲罹难。此后，白朴受到元好问悉心照顾。蒙古太宗九年（1237年），白朴随父亲寄居真定（今河北正定县）。元好问曾赠诗：“元白通家旧，诸郎独汝贤。”勉励他走上仕途。然而，兵荒马乱中母子相失及蒙古统治者的残暴，在白朴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因此，终生未仕。
这首词选自白朴的词集《《天籁集》。一部《天籁集》，倾诉了他对苍凉人生的感慨。白朴既是元代著名的杂剧作家，又与关汉卿、马致远、郑光祖并称为“元曲四大作家”。代表作有《梧桐雨》《墙头马上》《天净沙·秋》等。（B）（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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