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成无言的雕像，救下了17个孩子 马小群生命里的28分钟

本报记者 阎晋 王婕

“他左手紧握方向盘，左脚踩着离合器，右手抓住挡杆，右脚死死地踩在刹车上，背微微后倾，像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

这是一位通村客车驾驶员，在生命最后一刻的雕像。

他在送一车孩子回家的路上，突发脑溢血，虽已不能言语，却仍拼尽全力，将客车安稳停靠在路边。在生命的最后28分钟里，他用超强的意志，控制住了车辆，保护了乘客的安全。他的英雄事迹，在清明节期间，被当地的人们口口相传。

4月2日下午6时许，还差3天就要过56岁生日的淳化县通村客车驾驶员马小群，像往常一样驾驶他心爱的“伙计”——陕D95915客车，从县城发往黄甫。这是县城通往乡村最远的一条客运线路，马小群在这条路上的往来奔波，已经成为他的日常。这天，已是他第二趟的往返。不同以往的是，这天是周五，正逢清明放假，这个时间，坐这趟车的全是在县城中学上学的孩子。等发车时，满员19座的车上，已坐满17名学生和1名家长。

“我们上车时，马叔叔还乐呵呵地和我们打招呼说，先坐好，一会准时开车送你们回家。孩子们，放假了好好休息一下。”淳化中学高一学生张翼龙，每周都坐这趟车回家，和马叔叔已经很熟悉了。三天后，回忆起马叔叔，小张的眼窝不由得又红了起来。也正是这个机智的少年，在马叔叔生命的最后一刻，跳窗报警，完成了马叔叔要救一车乘客的心愿。

张翼龙回忆，当日晚上快7点，当汽车行驶到润镇十字路口附近，快上高速时，坐在副驾驶的他突然发现，马叔叔不同以往地将车缓缓地停在了路边，他望向叔叔时发现，马叔叔左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右手拨动着挡杆，人非常用力地睁着眼睛，但嘴角却不断地流着口水。

事后，经查看行车记录仪，此时时间是18：52，客车开始异动。

“马叔叔是不是病了？！”张翼龙回头向他后座的同学说了自己的担心后，就小声地向马小群提出想上厕所的要求，连续说了三遍后，只见马叔叔嘴里含糊地呜啦着，门却始终没有打开。“在这期间，他左手把着方向盘，用力地蹬着右腿，好像在一直踩刹车，但马叔叔两次想用右手去拿水杯架上的水杯，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张翼龙跟我说，他感觉司机有些不对劲，但我当时坐车上没有任何感觉，别的同学也没有感觉到异样，大家都很平静，看车停了下来，以为只是熄火了，因为车子停得很平稳。”坐在张翼龙身后的同学杨佳怡说。

张翼龙提高嗓音又向马叔叔喊了三遍“叔叔，开门，我要上厕所”后，发现马叔叔已经神志模糊，张翼龙当机立断，跳出车窗，直奔路边执勤的交警。

此时，行车记录仪显示，时间是18：55。

交警刘志刚、任皓、张翔正在十字路口处理一起小型交通事故。

当时，他们也发现了这辆客车的异常，“我看到这辆车，在由南向北行驶中，忽然开向对向车道，但很快又调整好车头，向右打回方向，缓缓地停到了路边。”刘志刚说。

“当时，我们以为是车出了问题，正准备上前询问时，就看到一个男孩从车窗跳出，向我们跑来，我心想出事了，于是立刻跑去询问情况。”听闻司机身体异常，交警刘志刚奔向客车，并拉开驾驶车门。“人咋了？咋回事？”刘志刚拉着马小群的胳膊大声询问着，但均未得到回应。

“当时我看到，他左手在方向盘上把着，右手在挡杆上反复拨动着，人靠坐在驾驶室挺着头，睁着双眼，流着口水，脖子冒汗，已经神志模糊了。”刘志刚回忆道。

任皓、张翔紧随其后，飞奔而来。问清情况，任皓立即从驾驶室探身进去一边熄火，一边拉紧手刹，保证车辆绝对安全。

跳下车，任皓就拨通了120急救电话。此时，行车记录仪显示，时间是18：58。

看见马小群还反复拨动着挡杆，头上大汗淋漓，双眼圆睁，张翔上车缓声安慰他说：“你放宽心，车已经停好了，乘客都没事，我们跟你公司也联系了，你放下心。”直到这时，虽已不能言语的马小群才放缓了右手的动作，但人却松了一口气似的向一边倒去……

刘志刚见状，立即爬上驾驶室，放缓了驾驶座位，伸出胳膊，扶着马小群的头，让他半躺在怀里。

19：20，120救护车赶到现场。

当交警和医生将马小群从车上往下搬抬时才发现，马小群的右脚仍紧紧踩着刹车片，如同雕塑一般，僵硬地保持着刹车姿势。

“从事发到现在，三天了，每次从行车记录仪里看到马师在生命最后一刻的这个镜头，我是看一次哭一次。可以想象，他当时颅内正在出血，以这样拼尽全力的动作，握方向盘，踩离合，踩刹车，挂挡位，是需要付出多大的力气啊，同时，又会增加多少的出血量。但这也正是一个驾驶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生命保护生命的真实写照。”马小群所在公司董事长崔晓林说。

“人送到医院时，口吐白沫、大汗淋漓，脑出血量达到了25ml，已破入脑室，查体考虑为脑血管意外，拍CT后确诊是脑出血，且已出现手术指征。”淳化县医院急诊科医师张根虎见到马小群时，他已深度昏迷。

“从医学的角度说，以他身体的状况，很难想象他是怎样把那样的一个‘庞然大物’稳稳地停在了路边，只能说他是在用超强的意志控制着虚弱的身体。”

当晚，张根虎护送马小群到延安大学咸阳医院救治。可遗憾的是，这个常年奔波在通村公路上的普通驾驶员，却最终因抢救无效，永远离开了他挚爱的方向盘。

凡人善举，最动人心。4月4日，受市委书记杨长亚委托，市政协副主席、淳化县委书记刘涛前往马小群家中看望慰问，并召开专题会议，拿出专门方案，安排落实马小群同志善后事宜。

人世间多了一位英雄，又走了一位好人。（A）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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