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亲缘 杨芝兰
记得是2009年的夏天,我接到了一直没有断了联系的、插队时最要好的老乡段榜哥的电话:“麦收已经过了,这阵子也闲下了,我想到北京来转一转,顺便也看看你。”
接到电话,我马上回复:“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欢迎你来北京,到时候我到车站去接你……”放下手机,心想终于又能见到段榜哥了,我不禁思绪万千,好像又回到三十多年前来到陕北插队的那段日子。
一
记得插队坐火车离开北京的那天,孤单的我看着邻座的同学们在聊天,自己则坐在车厢的一角默默无言……
来到农村插队,和同校不同年级的男女生分在一个队,既不认识,更没有讲过话。这陌生的环境让我一时难以适应。
不曾料到,来到农村没几天,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从天而降。
刚到村里,时至腊月,马上就要过年。农村年前有大集,听说很热闹,我也很想去看一看,便和村里两个女生一起走了十里路,来到公社的大集上。
集市上人多热闹,来了很多周边各村的北京知青,可能大家这些天都在村里憋得难受,可逮着机会出来玩儿了!
当我和同伴边走边逛来到集市路口的时候,我们村一个男生突然跑到我面前告诉我:“快点离开这儿!”
“为什么?”我一听,吓蒙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忙问。
他说,几个北京知青在集里打起来了,一个外校男生被刀子扎到了,血流不止,正被送往医院救治。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报信的同学接着说:“就是因为你们,他们才打起来的。”
听了这话,我当时面色苍白,脚发软。从没和外村的男知青说过一句话,也没惹过谁,更没出过村子,怎么会因为我们而打起来?
几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外校的男生要来我们村看看我们这几个女生,而我校的男生知道后,充当了护花使者进行阻止。由此引发了争执,最后竟用三角刮刀扎伤了对方。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成了一些人关注的焦点。
没过几天,据说又是因为我们,我们村的两个男生抄起锄头互殴。一个男生的头被打伤,缝了十几针。弱弱的我听了之后,简直吓傻了!招谁惹谁了?看来在这儿待不成了!这时,北京知青的返京潮开始涌动,我也趁着浪头于4月份返回了北京。
在随后将近四年的插队生活中,为了躲避这些没由头的烦扰,我先后多次往返于京陕路上。
二
可北京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待一段时间还要回到村里。“既来之,则安之。”生活还要继续,日子只能苦熬。
平日里,除了和伙伴们一起下地干活、共灶吃饭外,在和老乡们一起春播种、夏扬锄、秋收割中,感受到他们的朴实憨厚,以及对我们知青的体贴热情。渐渐地,白大哥一家人走进了我的视野,成为了我在农村的贴心人。
我所在的村子,老乡均姓白。白大哥叫段榜,父母几年前去世,家中只剩弟妹三人。段榜哥大我两岁,妹妹紫兰小我一岁,五六岁的小弟尼榜这时还是跟在哥姐身旁乱跑的小娃娃。
段榜兄妹三人住在一个大院子内,院门进去之后,左侧有一孔大窑洞,旁边还有两间房顶一边倒的厢房,当地称为厦子。院子内外栽种着各种果树。
紫兰性格温柔,向往外面的世界,特别愿意与我们北京来的女知青接触。他们看着我们的穿戴,听着我们说着地道的北京话,非常羡慕。渐渐地,只要一有时间,我们几个年轻女子就在一起剪鞋样、纳鞋底、裁剪衣服。
要说做针线活儿,紫兰和别的姐妹都不如我。毕竟我妈妈是服装厂的裁剪设计师,我从小耳濡目染,剪刀针线和缝纫机是我读书之外的最爱。紫兰她们都夸我手巧,向我请教。在我的指导下,她们做针线活儿的技术也有了很大提高。
那时候,每到寒冷的冬天,她把我让到热炕头,拿出干净的被子搭在我的腿上。有时候天晚了回宿舍不方便,我就和她就睡在一起,聊着贴心话。
这期间,我和段榜哥也熟悉起来。他见我到他家,表面并不显得特别热情,只是轻轻招呼一声。可是根据我的仔细观察,他其实非常愿意我的到来。因为他会为我拿出各种各样的水果让我尝,会和妹妹一起做好饭食让我吃。每逢我留宿他家时,他常常趁媳妇回娘家的间隙,把新房让给紫兰和我,他则夹床棉被去老乡家住。他像我的亲人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
更让人难忘的是,我每次回京,都是他骑着自行车、驮着行李带着我,顶寒风冒热暑、爬沟过坎地行走几十里路,一直将我送到县城长途车站,看着我乘车离开才转身回村。
段榜哥忠厚朴实,爱学习,上进心强。在我们到村一年多后,他应聘到外乡做信用社会计。这期间,他结束了那段由叔叔做媒的短暂无恋婚姻,重新找到了心上人。
之后,当他对我讲述起这段感情波折时,不懂恋情的我只是傻乎乎地说了句“:离了又结了,这也挺好。”
三
1972年下半年,在我招工离开村里的时候,段榜哥兄妹帮我拉着行李,送我到公社集中乘车。那一刻的我们真是难分难舍。我泪眼婆娑地拥抱着他们,终于说出几年来没有说出的感激之言:“谢谢你们这几年对我的关心照顾,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离开农村后,由于忙于工作和生活,我虽然始终没有机会回到曾经插队的村庄,但和段榜哥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那个年代的联系靠书信。我和段榜哥常常书信往来。在信中,我对他说工作和家庭生活,他跟我聊农村变化。我说:“你的字越写越漂亮。”他说:“这也是当年向你学习的结果。”
他来信说想买缝纫机。当时,缝纫机需要凭票购买,这对我不是难题。我给他回信让他来京。他接到信来到北京,我很快帮他买到两台缝纫机,让他满载而归。
90年代中期开始时兴手机,我打电话告诉他,我给他买了一部手机。他收到我寄给他的手机,很快来电话告诉我:“我拿着你送的手机向乡亲们炫耀,他们纷纷羡慕至极,夸我有福气。”
自从我调回北京工作后,每年春节前夕,我总会买上二斤茉莉花茶和几斤糖果点心寄给他,略表心意。有时年节时分,我也会买一些衣服、鞋子送给他的孩子们。
自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以后,段榜哥承包了20多亩苹果园。他辛勤经营,小日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三个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的结婚,出嫁的出嫁。大儿子当兵回来分配到了县政府工作,经常来北京出差办事,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们带几箱苹果。
从北京西客站接到段榜哥和他的儿媳妇及孙女,多年未见,分外开心。我叫了辆出租,把他们拉到我事先预定的酒店。他不忍我破费,只住了一晚便说:“还是住你家吧。”我说:“那更好,只是担心你们不方便。”
此后近十天的日子里,我们促膝交谈:“从前村里吃水困难,如今各家各户都用上了自来水;柏油马路一直通到家门口……”他把家里的事情和村里的变化一一讲给我听。
我天天陪着他们到处转。天安门、故宫、北海、颐和园、前门大街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他们一家人对首都北京也流连忘返。
话是这样说,可段榜哥还是惦记着家中的那片果园。因为苹果马上要开摘了,他要回家料理生产。
我订好了北京到西安的飞机票,送他们到机场。等他们到西安后,再由段榜哥的儿子开车把他们接回洛川。
陕北乡亲性格坚韧、待人善良,我与段榜哥一家的亲情,是北京知青与陕北乡亲之间相处的真实缩影。
他们在我们远离家乡、举目无亲的时候,伸出温暖的双手来帮助我们,使我们战胜了重重困难,积累了宝贵的生活经验。
适逢新的一年,得知段榜哥依然康健,只是紫兰妹妹三年前不幸早早离开,这让我十分伤感与怀念。在此仅盼段榜哥保重身体,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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