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读书
拓振强
父亲离开我已近三十个年头了。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为人耿直,老实巴交,言语不多,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从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我是上世纪70年代初开始上学的,那时候的陕北农村相当贫困。我家人口多,除了我们姐弟五个外,还有年迈的奶奶和多病的母亲,全家八口人,就父亲一个劳力。人多劳力少,每年只能分到很少的口粮,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能让我上学,两个姐姐没念几天书,就早早嫁了人。记得1979年我初中毕业,因学习优秀,被保送上了高中,这下可让父亲犯了难。家里原本打算我初中毕业后就参加劳动,改变一下家里人多劳力少的状况。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嚅嚅地对父亲说:“爸,明天要报名了,得交五块钱。”父亲坐在炕楞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脸愁苦。昏暗的煤油灯下,皱纹爬满了父亲的脸,50多岁的父亲显得苍老了许多。我木木地站在地上,低着头,两只手极不自然地搓来搓去,也不敢再说话。这时,只见父亲将旱烟锅在鞋底上狠狠地磕了几下,往脖子上一搭,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儿,父亲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炼钢工人”递到我手里:“我刚才到队长家借了五块钱,秋后分粮时抵扣口粮。明天去把名报了,好好念书。”从不求人的父亲,为了能让我上学,求了回人。
就这样我上了高中。
1982年我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回到生产队给集体放羊。可我心里老想着复读的事,而且这种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10月的一天,我放羊回来,吃过晚饭,鼓足勇气对父亲提出了我要复读的要求。
“爸,我还是想要念书,我一定要考出去!”
父亲听了,狠狠地抽着劣质旱烟,不说一句话,火星在烟锅头上一闪一闪,我的心也跟着一嘣一嘣地跳。第二天下午我放羊回来,等我把羊群赶入圈后,父亲喊着我的乳名把我叫到跟前,递给我两张“大团结”。
“我知道你心不死。拿上,明天你自己看到哪念书就去,我也给生产队说了,羊让别人去拦。”接过父亲手里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望着苍老消瘦的父亲,我暗暗地下定决心。
第二天,我揣着那二十块钱,步走着来到距家十五公里外的一所乡镇中学报了复读班。
多年以后,我才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那二十块钱是父亲偷偷去公社医院卖血换来的。
腊月初的一天,天空飘着雪花,风呼呼地刮着,十分寒冷。我刚下课从教室走到门外,远远看见一个人佝偻着身子从学校大门走了进来。那不是父亲吗?他怎么来了?我急忙紧跑了几步来到父亲跟前:“爸,你怎么来了?”
“我去给队里饲养室拉点炭,正好路过这了,顺便来看看你。”父亲被冻得满脸通红,身上飘落着片片雪花,说话间,寒气像一团团云雾不断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说着话,父亲从破旧的布包里掏出一个菜饼递给我,转身就走了。我手里拿着菜饼,望着风雪中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我知道,这个菜饼是父亲路上的干粮,可他却没舍得吃。
1983年7月,我再次参加高考,考到了省城西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拿回家给父亲看。父亲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捧着那张红红的录取通知书,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老子总算没白供你!”父亲布满老茧的手在我的头上摸了一把。
离开家去西安上学的那天,父亲背着我的行李,和我相跟着走了三里多路,来到镇子上等班车。临上车时,父亲给我买了一个馃馅递给了我。
“拿着路上吃,路长了,别饿着,到了给家里写个信。”
汽车缓缓地启动了,越走越远。我探出车窗回头望去,只见父亲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汽车……
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可还没来得及孝敬父亲,辛劳一生的父亲就离开了我,永远沉睡在了他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的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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