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爷爷
石峰
爷爷这一辈共有八个兄弟,他最小,排行老八,所以,人们就叫他八爷。在八兄弟中,他寿数最长。爷爷是在2009年清明节前夕以90岁高龄离开我们的。他身体一直很好,终身未住过医院,甚至连感冒药都不曾吃过,每遇感冒发烧,奶奶给熬一碗姜汤,睡一觉便好,至今想起,仍然感觉不可思议。那铁塔般的身体,好像一夜间轰然倒塌。爷爷去世后,说来奇怪,我总是在年节前后,能梦见他老人家,不知是科学还是迷信,为什么很多老人或病人总是熬不过春节或清明这样的节气坎,至今也没有一个科学的解释。
爷爷出生在民国年间,光头、红脸、络腮胡子、大高个,声如洪钟,一里路外就能听见他的声音。爷爷走路像带风一样,既急又快。一双大脚呈外八字,常常一高一低卷着裤腿。为此,妻子常常戏虐我走路的姿势与“老罐子”爷爷一模一样。爷爷肩膀上常扛着一把铁锨,走到哪铲到哪,他喜欢栽树、种菜和养花。所以,我们家常年不缺时令蔬菜。下雨天是爷爷最忙碌的日子,他像一位大将军似的,披个烂麻袋或塑料布当雨衣,指挥带领着我们修水路、改水道,一会儿浇菜地,一会儿浇果园,一会儿储水窖,忙得不亦乐乎。
爷爷经历了新旧社会的动荡和变迁,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尤其是在“金银大扫除”和“四清”期间,爷爷常常在繁重的劳动之余,被以反革命家属的身份串村批斗或陪斗,白天黑夜不让休息,常常困的从批斗会场的“刑具”高凳子上摔下,还要遭受民兵的殴打,说爷爷偷懒。那时候,爷爷脸上阴云密布,一家人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何况当时根本看不到尽头。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对当时的这些事情,既不能理解,也无可奈何,往事不堪回首……
改革开放后,爷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首先全家人再也不会为爷爷被无辜的批斗而酸楚揪心,也不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随着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农民再也不为吃不饱肚子发愁,唯成分论也被取消。我正是享受这一恩惠政策,考上了大学,穿上了军装,步入了军营,全家人从此告别了被排挤、被歧视的屈辱岁月,开始堂堂正正做人了。
从此,爷爷好像换了一个人,既耕种着家里的几亩土地,又利用自己头脑灵活的优势,从西安批发来针头线脑、各种颜料、日杂小百货,骑着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走街串巷、逢集摆摊,做起了小货郎买卖。既方便了村民生活,也靠勤劳双手,改变了一家人的经济状况。刚开始,家里人考虑到爷爷年龄已大,只许他在离家较近的几个集市上出摊,后来经营的品种越来越多,摊子越来越大,影响也越来越广,爷爷已不满足在本乡本村赶集,还把生意做到相邻县市。如有一天爷爷因事不能出摊,很多老顾客还捎话叫他呢,因为爷爷地摊的货品不但物美价廉,更重要的是他的货是从西安大市场批发来的,品种齐全、款式新颖,成了独门生意,也成为方圆几十里的一道风景。至少在我们那条塬上,八十年代前出生的人们,现在一提起爷爷的绰号“老罐子”,所有人无不记忆犹新,赞赏有加呢!
步入80岁高龄后,出于对爷爷安全的考虑,家里人不再让他骑自行车出摊了,为此,他还闹了一阵子情绪,父亲只好找村里年龄大的人给他做思想工作才作罢,从此,每到有集的日子,他不是无精打采在家里发呆,就是一副闷闷不乐、魂不守舍的样子。
2003年,我的父亲因病先于爷爷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爷爷的精神一下垮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爷爷脾气很大,一家人都很怕他,包括伯父和父亲,偶然想在热炕上偷个懒眯一会儿觉,一听到爷爷的咳嗽声,立即从炕上溜下来,这一习惯贯穿了父亲兄弟俩一生。爷爷与奶奶感情很好,偶遇奶奶发脾气,爷爷一声不吭。我想这并不是怕,而是出自他对奶奶的爱和尊重。
2007年,随着陪伴他50余年的奶奶的离世,爷爷明显地显示出老态,常常和衣躺在太阳坡里晒暖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爷爷不但是个勤劳能干的农民,也是个宅心仁厚的老人。进入晚年后,摆摊精力已力不从心,但由于货多摊位大,常常顾了东头顾不了西头,一些小孩和老顾客摸到了爷爷摆摊的特点和规律,有时候丢掉的货物比卖出去的还多,爷爷并非不知情,却故意睁只眼闭只眼,佯装不知,既救了穷,也满足了孩子的偷巧心理。村民谁要是有急事周转不便,只要给爷爷张嘴,爷爷多少都会接济一些,一直到去世之前,很多账还收不回来,爷爷既不交底也不催要,算是做了慈善了。
爷爷生前讲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现在的社会倒就好得很!”。我想这不但是他一生坎坷的生命体会,又何尝不代表他这一代人的真情实感和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心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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