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槐花香 贺绪林

商洛日报 2021-04-21 06:13 大字

谷雨时节,是洋槐花盛开之时。朋友送来槐花,说是让我尝尝鲜。童年、少年、青年时代没少吃这东西,近些年倒成了稀罕之物,还真想尝一口。看着鲜嫩欲滴的槐花,勾起了一段往事……

没上完初中,我的读书生涯便结束了。离校回家后,我同一群伙伴像脱了笼头的马驹整天价胡蹦跶,上树掏鸟窝、下河摸王八,为所欲为。那年月的粮食十分紧缺,每到青黄不接的二三月,家家锅里都是玉米面搅团鱼鱼野菜汤,吃久了,拉出的屎都是绿色的。也有可口的食物,那就是洋槐花麦饭,虽也是代食品,却吃在嘴里清香满口,不难下咽,且十分抗饿。

那时我们村里的洋槐树很少,不几天工夫,寥寥可数的几棵洋槐树就被我们一群猴娃娃连叶子都捋光了。我们只好转移进攻目标,到邻近的农学院去捋槐花。门卫不许进,我们就从围墙的豁口爬进去。

里边是另一个世界,高楼林立,绿荫如盖。那洋槐树既高又粗,仰起头来,盛开的槐花似一朵朵白云罩在头顶。遗憾的是树与树之间用铁丝绑着木杠子,木杠上挂着糊满大字报的芦席,真有点大煞风景。好在我们并不在乎这些,脱掉鞋子猴似的攀上木杠,爬到树顶。我们骑在树枝上,昂着头,嘴里嚼着槐花,手里捋着槐花。不大的工夫就肚儿圆、笼子满了。凯旋之时,我最要好的伙伴大毛忽然锐声叫了起来:“看,那儿打架哩!”

呼啦一下,我们都奔了过去。原来是学院里一伙男孩在打一个女孩。那女孩被一个肉头肉脑的男孩揪着头发按倒在地,其他孩子的拳头下饺子似的落在她身上,他们边打边骂:“打死这狗崽子!”

爱抱打不平的大毛发了一声喊:“不许欺负人!”

那伙孩子一惊,住了手。为首的肉墩横眉立目地瞪我们一眼,气势汹汹地说:“不要你们管!”

我的拳头痒痒起来,挥起拳头给肉墩子一个冲天炮。肉墩的鼻血刷地就下来了,却不甘认输,率领他的人马奋起还击。我的伙伴也一拥而上,几个回合下来,他们抵挡不住,落荒而逃。

我转过头来,女孩惊喜地叫了起来:“是你!”我一愣,认出是以前的同学刘烨。她怎么也来捋槐花?我感到奇怪。她爷爷是教授,也吃这东西?她看着撒满一地的洋槐花和被摔扁的笼子,乌黑的眸子蒙上了泪花。

我问她那伙家伙为啥打她。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了她的眼眶,半晌,说:“我爷爷病了,他们不给医药费,生活费给爷爷看了病,没啥吃,只好来捋槐花……”

我知道她爷爷是“老九”(那时称知识分子是臭老九),可这跟我有什么相干?我看着她散乱的头发和被抓破的脸庞,不知说点啥才好。半晌,我捡过她的笼子,把自己笼子的槐花全倒了进去,转身就走。

“不,我不要!”她急得直嚷。我不吭声,只管走我的。大毛对她说:“我分给他一半。”

“你们明天还来吗?”她大声问。

大毛代我回答:“还来哩。”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走出老远,我回过头,看见她还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往后的日子,我们每天都去农学院捋槐花,每次刘烨都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上树,她也要上,却半天上不去。我笑她笨,折下槐花让她在树下捋。她手里捋着槐花,眼睛却尽往树上看,不住地叮咛我要小心。我便笑她太胆小。

一天,刘烨要我们去她家玩,我们都去了。她父母在外地工作,奶奶去世了,家里只有她和爷爷。她原来的家没有了,现在住在一个旧仓库里,晚上躺在床上能数天上的星星。她的爷爷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威严可怕,倒慈眉善目的,待我们十分热情可亲,还拿出他蒸的槐花麦饭让我们吃。我们不会客气,拿起就吃。他的手艺太差劲,蒸的槐花麦饭远没有我母亲蒸的好吃。

一场春雨过后,我跟母亲去了外婆家,几天后才回来。我又去农学院捋槐花,却没见着刘烨。回家来我去问大毛,大毛说他这几天也没去农学院。

第二天,我和大毛一同去农学院捋槐花,还是没见着刘烨。我心里顿时不安,向一位清洁工询问。老工人告诉我,前两天有个女孩上树捋槐花摔了下来,摔断了腿,不知我们找的可是她。

我和大毛大吃一惊,急忙奔刘烨家。她家的门上了锁。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油煎了似的急,就在这时,邻居告诉我们刘烨在学院的医务所。我俩慌忙奔医务所。一位戴眼镜的大夫说,刘烨的父母来接刘烨去西安,刚刚离开这儿。

我俩慌忙又奔车站。突然,鼻子闻到一股沁人肺腑的淡淡幽香。我抬起头来,一片槐花瓣旋转着从我眼前飘下,无声地落在我的身边,接着,又飘下一片……

我要大毛等等我,倏地爬上树,采撷了一大抱槐花。雨后的槐花洁白如雪,分外清香。我俩捧着槐花朝车站飞跑。

火车已经进站了。检票员不许我俩进站,急得我俩都要哭了,他这才开恩放我俩进去。站台上已经没了人,我俩急得不知上哪儿去才好。

忽然,有人高声喊我的名字,大毛惊喜地叫了起来:“刘烨在那儿!”

我俩跑了过去,刘烨从窗口探出头来,朝我们直招手。我踮着脚尖把槐花递了进去。她双手捧在怀里嗅着、嗅着,乌黑的眸子里闪现出晶亮的泪花……

我的鼻子禁不住地一酸,怯怯地问:“你的腿要紧吗?”

“不要紧的。”她笑了一下,却分明隐藏着痛苦和悲伤。

一声汽笛长鸣,列车徐徐开动了,刘烨扬起那束洁白的槐花朝我们直摇。我俩追着火车也拼命招手,却喉咙发涩,什么也喊不出来。火车愈来愈快,载着我们的友情,载着我少年的梦幻,驰向远方……

此时此刻,嗅着散发着清香的洋槐花,我在心里喃喃地说,刘烨,你在哪里?一切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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