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物事系列散文 烟锅的消失 安黎

华商报 2021-01-04 00:43 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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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黎,原籍陕西耀州,现居西安,为《美文》杂志副主编。在国内外百余家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累计六百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痉挛》《小人物》《时间的面孔》以及散文集《我是麻子村村民》《丑陋的牙齿》《耳旁的风》等十余部书籍。曾获柳青文学奖、西部文学奖、黄河文学奖、西安文学奖等。诸多作品或被编入语文辅导教材,或被报刊杂志等转载。

那个年月,凡成年男性皆抽烟。不抽烟者有没有?有,但极少,且总受人嘲笑。

抽烟是男人的标配,能抽则抽,不能抽也要逼迫自己抽。最初不喜不善抽者,抽着抽着,也就上了瘾,最后不是人在抽烟,而是烟在抽人——人从烟的支配者,彻底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变成了烟的奴仆。烟瘾发作时,为抽其一口,奴颜婢膝地给人下跪也行,把人叫爷也可。

都在抽烟,但烟的档次却泾渭分明。城里人的嘴角叼根纸烟,农村人的嘴里却噙一根长杆烟锅。一包纸烟,贵者三四毛钱,便宜者八九分钱。这等价位,之于从天明干到天黑,累死累活一个劳动日才值一两毛钱的农民来说,不切实际。望洋兴叹之余自降身段:纸烟,那是洋玩意,只配那些穿着洋气的人用来摆阔。还是与祖先发明的烟锅相依为命,依赖它来驱逐烟瘾,既实惠,也算不上丢人。

烟锅之“锅”,听起来挺吓人,其实仅为一个小勺,只有半个核桃壳那么大。烟锅还得有其他辅助性的构件,比如烟杆、烟袋和烟嘴等。

烟锅位于烟杆末梢位置,距嘴唇有一尺之远。而烟嘴位于烟杆最里端,像奶嘴一样地供人吮吸。连接烟锅与烟嘴的,是烟杆。烟杆为木制品,外形浑然而内里虚空。噙住烟嘴狠抽一口,烟锅里的烟,通过烟杆弥漫于口腔。

讲究的人,用的是铜烟锅、玉烟嘴。当然,就铜和玉的品质而论,无疑属于废铜劣玉之类。尽管如此,拥有者却也自我感觉良好,时不时将其高举半空,鼓捣三寸不烂之舌,向人不无夸张地来一番炫耀。不讲究者,为铁烟锅、石烟嘴。铜烟锅不易锈,抽上一阵子,一经擦拭便明光透亮;但铁烟锅用力擦拭,依旧又锈又黑。一个铜烟锅,市场售价一块五;而玉烟嘴,地摊上卖一元钱。这样的价格,在农民眼里已是相当昂贵。于是,一旦有亲邻馈赠一个铜烟锅或玉烟嘴,便视若珍宝,并对施舍者千恩万谢。

烟叶源于自行种植。在自留地的边角,腾出一块地栽植十几株烟草,只要风调雨顺,就够一年享用。秋末采摘烟叶,烟叶像芭蕉扇一样宽大。将烟叶摘下来,扎成一捆背回家,一片片地泡入水中,然后捞出来晾晒,直晒得枯干发黄,再收起来放置到阴凉干燥处留待慢慢取用。

下地干活,或出门在外,烟锅与烟袋与身体须臾不可分离。烟袋和馍袋一样,被烟叶碎末塞得鼓鼓囊囊的。干累了、走困了,就蹲在地畔或路边抽上一锅烟。

没有火柴,更不知打火机为何物,点烟用的是火镰。何为火镰?其实就是两块能擦出火花的特殊石头。石与石猛然相磕,喷溅出点点火星,火星引燃敷在石上的棉絮。拿冒烟的棉絮按在烟锅上,就能将烟末点着。

未经烤制的生烟,味道极其生猛,抽惯了纸烟的人,绝然无法招架。很多人一边涎水溢流地抽烟,一边歇斯底里地咳嗽,天长日久,牙齿是黑的,舌头是黑的,嘴唇是黑的,估计就连肺也黑似煤炭。那个年月,人的寿命普遍偏低,而男性尤甚。短命的原因,除却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外,无疑与长期抽这等粗劣的旱烟有关。

抽旱烟者,皆为农村劳苦大众。随着社会富裕,农村人扔掉了手中的烟锅,改为抽纸烟。虽然他们抽的一包烟可能不及人家一根烟贵,但比起自己的过往,也算是土枪换了洋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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