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香雪 □梁颖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眼前;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这是多年前李娜为电视剧《渴望》唱过的一首歌,直到现在仍然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的确,有很多往事,并未随风而逝;不过很多朋友,却已淡忘。唯有三个女人,常驻我心头,历久弥新。多想对她们说,我已爱她们很久。
那是一段困苦的岁月,同时又是一段让人怀想的清新时光。那个年代,在农村唯一能使乡亲们眉飞色舞的文娱活动,是看秦腔演出。因此,每年夏收后,一些大的村庄都会举办秦腔晚会,庆祝丰收,慰藉辛劳。富裕点的村子,会请剧团的专业演员来演出。但大多时候是村民们的自娱自乐,这样的自嗨班也被称之为“自乐班”。我那时大概五六岁,和大人们挤坐在台下看戏。有一出戏很受大家追捧,就是《秦香莲》。戏中扮演秦香莲的是邻村一个小媳妇,一袭黑衣,扮相俊俏,神态自然,声音中带着一种忧伤感。她站在台上,楚楚动人,动情却并不失控,收放自如。很多年后,我看文学理论方面的书籍,方知童庆炳先生称此为“美丽地表现哀愁”,是艺术呈现中的至高境界。她在平淡生活和艺术世界之间裕如切换。这种双重生活,使她神秘而动人。总之,那时我的感觉是:全世界都是灰暗的,只有她光芒万丈。我爱跟着她,紧紧抓着她衣服的下襟,她走哪我就跟到哪,而她也欢喜我的崇拜。
后来稍长些,随母亲在镇上生活。母亲是供销社的售货员,一天8小时站在柜台里售卖布匹和服装,一个月工资不足40元,但她豪掷银子订阅《十月》《收获》《中篇小说选刊》《人民文学》等,还有两个影视方面的期刊:《大众电影》和《荧屏之窗》。每次杂志收到后,我和母亲几乎都要争着抢着一睹为快。小镇外的广阔世界,开始和我发生关联。就是在那时候,我阅读了铁凝的短篇小说《哦,香雪》,那个纯真又自尊、向往山外的文明世界,心心念念想买一个自动铅笔盒的女孩从此就住在了我的心底。母亲更多地和电影产生了化合反应,喜欢带两个孩子看电影之外,她还痴迷于去城里的照相馆,按照《大众电影》封面刘晓庆、潘虹、张瑜们的照片,给自己拍个同款美照。那时她最喜欢的演员是刘晓庆。1983年《西安晚报》转载刘晓庆长篇自传《我的路》时,母亲每天读着刘晓庆的文章,为她的悲欢所牵动,感慨不已。
20来年前的一个“三八节”晚上,看央视张越主持的《半边天》节目时,一个女人让我过目难忘。央视记者跟拍她一天的日常。坐在简陋的房间里,面对镜头,女人气定神闲,讲述着她的喜乐与悲伤,不疾不徐。她娓娓诉说着她想来西安看钟楼的渴望,然后丈夫骑了很久的自行车,载着她,一路颠簸,来到了钟楼。当看到西安大街上到处出没的美女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怎么这么土啊……”那一刻我竟莫名落泪,美而不自知的她让我觉得可亲、可爱。我只觉得她闪耀夺目,自此这个女人成为我无法忘怀的一个。
后来我来到大学任教,每年都爱跟学生讲铁凝的很多小说,尤其是《哦,香雪》与《孕妇和牛》。我感动于铁凝在商业大潮翻涌的时代,写出了具有牧歌情调的《孕妇和牛》;又坚定地认为,香雪那样的女孩,即使后来没有考上大学、成为农妇,那也定是有品质的农妇,如同《孕妇和牛》中的那个孕妇。有一次在课堂上,说着说着我忽然醒悟,为什么那两个女人和年轻时的母亲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原来她们就是现实中的香雪!此时,年少时自行脑补的香雪的形象,和这三个女人的形象开始叠加在一起,哦,香雪……
温婉,善良,对美好的生活心存向往,不管现实的境况如何窘迫,清淡脱俗地活着,在困难的日子里仍能诗意地栖居,像一束光默默闪耀,照亮了我的童年、少年乃至中年。像一首歌从容流淌,温润了时光。“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年少时我曾模仿过她们,而她们润物细无声地滋养着我,同时以合力的方式塑造了部分今天的我。
我爱她们,想念她们。爱她们,就等于爱自己。想念她们,是在一个散文化的时代,想念一段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去的、没有物欲、蕴含诗和远方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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