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格子”里的梦
在“小格子”里学习的人
邓晨阳坐在一家付费自习室前台，读着一本最新版注册会计师考试教材。他已经学完了四分之一，书页上有他用记号笔画出来的标记。在这里，有正在筹备考研的大学生，有试着更上一层楼的公务员，有瞄准各种职业资格证的白领，甚至还有想考好下一次期中考试的初中生。花费每小时几元到几十元，就可以租到一张学习桌。
定位北京，搜索“付费自习室”，地图软件上会出现几十个红点。它们分布在城市各个方位，容纳着各式各样的“人生规划”。
国内最早的付费自习室，2014年成立于广州，2019年被媒体戏称为“中国付费自习室元年”。根据艾媒咨询调查数据显示，去年全国新增付费自习室近千家，尤其是在北京、上海、沈阳、西安等城市。43.2%的消费者是为了“寻求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其次是日常学习、工作和筹备考试。这些自习室的基础设施相似，通常是联排书桌上竖着一道道高隔板。每个独立的空间都不大，有插座和柜子。书本翻页声、饮水机出水声，是这些空间里最“吵闹”的声响。
“找到了学习的感觉”
邓晨阳试过在家学习，但“家里的诱惑实在太多了”。松软的床、舒适的沙发、电影、电视剧……好不容易，他把自己摁在书桌前，可又点开了电脑里的射击游戏。缓过神儿来，几个小时已经过去。
这个北京小伙今年26岁，去年，为了准备注册会计师职业资格考试，他辞了职。他去过离家最近的首都图书馆，公交车晃晃悠悠一路，走到门口一看表，已经消磨了1个小时。咖啡厅又太吵，他想，也许有地方可以专门让人学习，上网一搜，“还真有”。最近的一家，骑车只要15分钟。
坐在那个小小的格子里，邓晨阳双臂往桌上一撑，手肘就能抵住挡板两侧。周围都是埋头看书的人，有陌生人进来，没有任何人抬头看一眼。整个环境迫使他沉下心来，“找到了学习的感觉”。
石索（化名）是一名城乡规划师，老家在湖北，通过公务员考试来到北京。他已通过北京的区、市两级公务员考试，接下来要参加“国考”。他倒是能沉下心在家看书，但父母时不时会推门进来。书翻两页，切好的水果送过来了，题做几道，热水端过来了。父母的殷切，让他开不了口说“别打扰我”。过去，他更习惯去住所附近的大学自习，后来疫情来了，校门封闭了。咖啡厅、图书馆、书吧……他找了一圈，最后才把目光投向付费自习室。“这种模式，符合现在都市年轻人的需要。因为现在，考试很重要啊……就得考！”
据教育部数据，2020年全国考研报考人数是341万人，比前一年增长51万。2020年，注册会计师全国统一考试共涉及160.7万余名考生、448.8万余科次，司法考试的报名人数是69万人。
有个自称在职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坐在自习室的小格子里，起初还有一点点“喘不过来气”，不能叫外卖，不能刷手机。但他开心地发现，不到4小时，自己在这个“小黑屋”读完了“心心念念的两本书”，还“认真做了笔记”。
从顾客变成工作人员
在自习室学了一年，邓晨阳每天埋头看4小时书。这样的日子持续到2020年9月——北京地区本该在10月中旬进行的“注会”考试，受疫情影响取消了。“又多出来一年的复习时间”，他安慰自己，考试时间逼近的焦虑也有所缓解。但他迅速陷入新的困扰。为了备考，已经工作两年的他辞职了，脱产学习太久，积蓄花得差不多了。“我都26岁了，总不能一直跟家里要钱吧？”
他坐在前台边的椅子上，如今，他就是这家付费自习室的“前台小哥”。“我观察挺久了。”邓晨阳笑了起来，“在这儿打工，也不影响我学东西。”邓晨阳打工自习室占了两层空间，其中一层提供24小时服务。老顾客可以通过预约系统在手机上选择学习时间段。他们背着各自的学习材料，直奔最熟悉的桌子，到点离开，系统会自动扣费。
从顾客变成工作人员，邓晨阳要处理的事情，还包括调节自习者之间的矛盾，譬如“静音区”来了敲键盘、点鼠标的人。“没人吵架，最多跑来跟我说，能不能去跟那些影响别人的人提醒一声。”邓晨阳说。这份工作收入不高，但轻松，对还在备考的他来说非常合适。
作为另一家付费自习室的老板，陈乐人在门口的公告板上贴了两大页近期考试清单，从10月到12月的90天里，有54次项。考试时间分流了自习者。10月一过，考“教资”和“注会”的就消失了，12月一过，考研的也撤了。到了寒暑假，初高中学生多起来。清单旁边还有一张去年年底贴上的喜讯：“前台小哥哥收到飞行员录取通知了！比心！”
喜讯里的人是前任老板的亲戚，去年专门来北京参加考试，一边在这里当前台，一边突击准备，直到梦想实现。
一坐一天，学到晚上才走
石索算了算，自己30岁的人生，不是在考试，就是在筹备考试的路上：考高中，考大学、考研究生、考公务员……今年春节，他见了女友家人，商量婚事。石索工作稳定，但“没有房子”，他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考试上。“考进部委，有望解决住房。”
石索选择的是陈乐人的店。每天早上8点半开门后，陈乐人在吧台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10点半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再进行清扫。他挺过了疫情期间的停业阶段，最近，自习室的经营状况正在变好。许多学校延迟开学，走进自习室的学生不少。周末，许多人一早就背着书或电脑来了，一坐一天，学到晚上才走。看书的、敲代码的，分别属于静音区和键盘区。平时的人少一些，有晚上才来的，还有白领趁着午休、拎着盒饭冲进来。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看书。
“平均下来，每天20多人。”陈乐人的妻子说。她有一份策划工作，只有周末才来帮丈夫看店。
每个月，陈乐人要支付将近2万元的房租和不少水电费。为了节省成本，他没雇人。自习室每小时收费12元，办理月卡会让单价下降到9元左右。价目表上有月卡、季卡、年卡、次卡等，算下来，单价都不一样。但究竟哪一种卡最划算，老板并没能耐下性子计算。（据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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