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水满花千树 ◎金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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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曲江池村,我十岁。堂姐嫁到这个村子时,我和弟弟去送亲。记得那是个国庆节,早上起来已经有些秋意,我却执拗地穿上了一双凉鞋,我想,那里有水,有河岸,是非常好玩的。然而这个村子非常让我失望,它灰蒙蒙的,根本没有水的踪影。
我们这里附近的十二个村庄,以前统称曲江乡,每次写下这个地名,我面前都会隐隐浮现出关于曲江池往日的旖旎风光。这些曼妙想象,基本来自于书本里的诗句:“水禽翻白羽,风荷袅翠茎”“曲江水满花千树”“曲江千顷秋波净,平铺红云盖明镜”……
最令我神往的,是书上对于“曲江流饮”的记载:在唐代,考中进士是一件大事,自然是要庆祝一番的,庆祝的形式就是曲江大会,亦即曲江宴。以后逐渐演变为诗人们吟诵诗作的“诗会”,按照古人“曲水流觞”的习俗,放杯至盘上,放盘于曲流上,盘随水转,轻漂漫泛,转至谁前,谁就执杯畅饮,遂成文人聚会的风雅盛事。“曲江流饮”由此得名,并成为长安八景之一。
故乡往日的风华使我钦慕向往,对照脚下这些干涸村庄,不禁生出许多嗟叹。2006年夏天,我们附近的村子整体搬迁,沧海桑田,原来的一个个农家小院变为绿地园林,一片大湖,应运而生。
虽然村子里的老人们还依依不舍故园,虽然我们离开了世代居住的老宅村巷,但那一湖清亮的曲江水,那一岸妩媚的长安柳,让我们更加依恋这一方水土。新修建的园林取名“曲江池遗址公园”,但久居西安的老土著们都叫它“南湖”,仿佛这样的叫法,能和它更加亲近。
曲江南湖的确是应运而生的,在注重民生、改善生态的大趋势下,2007年7月,西安市决定依照曲江池历史水系和文物勘探成果重建曲江池,一年后,曲江池遗址公园建成并开放。
一个城市有水才有灵气,有水才有生机,自古人们都是临水而居。水具有它内在的德能,它澄净、润泽、安和、长养诸根。“天下风光何处好?八水三川,自古长安道”。水多了,人心也滋润了起来,建成后的南湖公园,成为市民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我的父亲每天约三五好友,不辞辛劳地步行五里去南湖锻炼身体,观赏风景。记得父亲第一次去南湖,回家后,我问他感觉怎样,父亲喘口气坐下,说:“湖面大得很,有条‘巨龙’喷泉一样吐水,路旁、山坡上、水里都是雕塑,我们走走歇歇,一圈儿都没转下来,明天继续去转。”南湖成为父亲和他的老友们聚会游乐、侃天侃地的好去处,他对南湖的每一片水域、每一座桥梁都了如指掌。
有一阵子,我看到一个在电视塔那边工作的朋友,每天早上在朋友圈晒南湖的杨柳堤岸、波光粼粼,不禁有些纳闷,还以为他搬家到了南湖近旁。后来才知道,这位朋友被南湖的清新空气沉醉,每天上班宁愿开车绕道,都要来这里漫步一阵。
南湖水面开阔,湖岸曲折优雅、垂柳依依,道旁鲜花盛开,四季变幻。每每站立湖边,看着柔柔碧波里自己的倒影如此清楚,一时间,整个人、整颗心像被湖水洗过了一样澄净。没事的时候,在这里划船,放风筝,吹风,聊天,钓鱼,这里早已潜移默化地成了西安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曲江南湖有一组雕塑,表现的是唐长安城进士郑愚、刘参、王冲、郭宝衡、张道隐等十数人,春风得意,壮怀逸兴,每到曲江游春,不拘礼节,旁若无人,藉草而席,开怀畅饮,去其衣帽,叫笑喧呼,自谓“颠饮”。我的一位友人对大唐风雅羡慕至极,亦备酒,邀友,席地,举杯,吟咏……虽没有名士的洒脱不羁,倒也成为我们聚会的谈资。
公园是都市人的庭院。生活在车水马龙、水泥钢筋中的城里人,谁都渴望拥有闲暇时光里可以自由活动的绿地、碧水和蓝天。晚饭后去空气清新、整洁静谧的公园散步,已成为人们的休闲娱乐方式。宜居城市的根本目标,是创造城市理想人居环境,形成城市人文景观,从而提升城市价值。南湖公园的建成,将许许多多都市人的田园梦想照进了现实。
就我来说,为什么那么喜欢去南湖呢?高兴时,去南湖走一走,与花鸟树木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欣赏湖水向四周扩散的涟漪,夸赞湖里亭亭玉立、一尘不染的红莲,再从那些公园里唱秦腔的、跳健身操的游人脸上看到同样的笑容,把这份快乐的心情扩散和延续下来。
当然,也有沮丧、不顺心的时候。这时候,走进南湖,在湖边转一转,上小桥溜一溜,随意依靠一处塑像,想一想古人坎坷的经历,然后读一读唐诗宋词,举目远眺,望一望阅江酒楼飘飘然的酒旗,嗟叹一番,于清静处坐着,放空自己,抑郁的心情也就好了很多。
陪父母亲去南湖,环湖悠闲地踱步,聊着家长里短,或者晒晒太阳,在健身器材上活动一下筋骨,听自乐班的秦腔,唱歌跳舞,其乐融融。
带孩子来南湖,放风筝,做游戏,在绿地里撒野般打滚,观花看草,读诗,画画,孩子们逛公园的时候最可爱。
不只是老人、孩子,年轻人也爱逛公园。湖边经常有拍婚纱照的新人,美丽的新娘,洁白的婚纱礼服,鲜艳的玫瑰,引得行人羡慕不已。
走进宜春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遇见独自闭目养神的清洁工、三五一伙儿的建筑工等各式各样的城市建设者们。他们也许刚刚下班,还没有来得及回家换下工作服,也许是马上就要上班,先来这里歇歇脚。看着他们面对湖水高声打电话问候家人,或者在身边摆一瓶啤酒、几个烧饼,有滋有味地就着美景品味异乡生活,我心里被一种安安稳稳的感觉填满。
南湖的白天欢快灵动,南湖的夜晚也毫不逊色。华灯初上时,湖边霓虹闪烁,灯光璀璨,建筑与雕塑在缓缓流淌的湖水里交相辉映,好比“大珠小珠落玉盘”,给夜色中的湖面增添了些许的神秘感。沿湖绿化树上看起来都有一个鸟巢,不过这些巢并不是鸟儿们筑造的,而是用藤条编的鸟巢造型的灯罩。鸟巢景观灯匠心独运,使得整个公园流光溢彩,让曲江南湖的颜值又提升了不少。
前年通车的地铁四号线,使南湖衔接上了火车站、北客站,并续接机场线的地铁线路,南湖出行更加四通八达。人们出了北客站,可以直接乘地铁来到曲江,领略城市后花园的风光。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南湖的生动写照。“曲江水满花千树”,南湖作为西安的文化名片,正以其舒适、自由、开放的胸怀,迎接着五湖四海的宾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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