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易二院 谈宏斌

陕西科技报 2020-04-17 10:08 大字

公园大门口一群老年人在唱歌,寒来暑往,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有些年了。

合唱的近百人沉浸在歌声里。人群中,有个人有点突兀。头发凌乱,皮肤黝黑,胡须稀疏而随意,牛仔裤上有自然磨烂的洞口,脚上泛白的运动鞋不知是自然色还是灰土的颜色。正在唱歌的他全情投入,显然没有理会周边的眼神。

有些面熟。等一曲结束休息时,他走过来伸出粗糙的大手,同我打招呼。我想起了他。

快二十年没见了,我绝对不会忘记他。他叫易二院,西安北郊城中村人。

熟了以后,我直呼其名,叫他二院。二院出生那年,他们家刚搬进新院子,他爸给他起名易二院。这一院庄子住到1998年。1998年为举办第四届城运会,他们村整体拆迁,大家搬进楼房,也领到在当时看来数额不小的赔偿款。

为儿子婚事彩礼正发愁的他,一下子分了不少钱,两个儿子的婚事顺利解决。办完儿子婚事,二院的手头有了闲钱。村里的熟人找到二院,有拉他去打牌的,也有请他去歌厅的,他一一拒绝。

一身好力气的二院闲不下来,闲下来他难受,他说他苦命惯了,不干个活浑身难受。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建了几个仓库,拉货的车来来往往,需要装卸工。二院买了一辆三轮车,来到仓库干起搬运。

第一次见到二院就是在一家公司的仓库里。我在那家公司打工,二院也在那家公司打工。我每天收款记账开票发货,二院每天装货卸货送货。

二院干起活来麻麻利利的,不说苦不喊累不嫌脏。三下五除二干完,便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开一瓶啤酒,咕噜咕噜就进了肚子。摸着稀疏胡须下的嘴巴,二院脸上洋溢着无比满足的神情。天热的时候,二院一天能喝五六瓶啤酒,即使大冬天,他也舍不得放下啤酒瓶子,喝个三两瓶不在话下。

那会干装卸工赚不了几个钱,二院一天赚的钱买几瓶啤酒,几乎就剩不了几个。后来二院将拆迁的情况告诉我,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城中农民拆迁后生活发生的剧变。很多一夜暴富的拆迁户,发生了凄惨的变故。

二院说家里生活的钱足够,也不需要他在外面挣,出来打工,挣多挣少无所谓。认真生活、踏实干活的易二院过着简单稳定的日子。

有一次,在一家高档写字楼前,我遇见二院。易二院指着旁边穿着笔挺制服、腰板笔直的门卫说,他现在在这座大楼前面保安执勤。他的着装一定不是站这个位置的。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便附和道:不错,这地方条件不错,环境好,你好好干!听了我的话,二院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得意。过了一两分钟,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推着一辆三轮车从大楼里出来,车上装着满满的废纸箱。我知道那个三轮车是他的,保安因为他衣着不整,不让他进大楼。

二院一直干着他的搬运,二十多年从未改变,他的日子一如既往地简单朴素,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开心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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