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的花果茶
□高杨
到了东京才知道，东京的天气一点不比西安暖和。一入秋，大风便整日地刮着，气温虽然没有跌破零摄氏度，体感温度却已经入冬。
看来，先前准备的那几件薄薄的毛衫根本不足以过冬，必须要添置些衣物了。男人和孩子的衣服去优衣库买最合算，便宜舒适，唯一的问题就是会全民大撞衫。特别是孩子的衣服，每一次穿了新衣服到学校，一个班里总是有将近十个同学和她穿同款。或者，随便到哪里走走，大街上年龄相似的孩子们也都不约而同穿着同款衣服。至于我自己，当然，我是不甘心只穿优衣库或者无印良品这种基本款的。东京是亚洲的购物天堂，我怎么能白白错过？
从我们的寓所，坐电车或者巴士只需几站路，就可以到达新宿区的中心。那里有小田急、京王两家百货，当然还有威名赫赫的伊势丹，可以将听说过的大牌日货一网打尽。疯狂购物的小魔鬼顿时在我心里欢呼跳跃起来。
在东京的购物体验实在舒适。导购小姐眯着眼睛笑得齁甜，九十度的躬鞠得人不好意思。如果你已经动心想要试试某件衣服，那么当你从试衣间里出来时，导购小姐就可能捧着一杯红茶，或者咖啡，笑眯眯地在门外候着你，再鞠上一躬，说一声：“辛苦了！”
在大百货购物消费的，基本是本国有购买能力的中年人，或是中国来的富二代们。日本的年轻人喜欢到涩谷买些设计大胆，且价格美丽的前卫服饰，百货公司里的服饰在他们看来又贵又沉闷。不像我这样的“欧巴桑”，看见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喜欢。简单的样式，柔和的色彩，刚好可以遮掩发黄的面色，以及渐渐发福的体态。
一楼是化妆品和首饰的专柜。江湖中传说的各种神奇功效的化妆品和保养品，齐齐在这里亮相。国内来的不差钱的妹子们，拖着拉杆箱尽情采购，豪爽地将某种神仙用的水买个几大瓶。我着实眼红她们的实力，但摸摸手里紧攥着的现金卡，还是要不停地提醒自己：冲动是魔鬼啊。
在商厦的二楼和三楼是妇人服专区，聚集着一群日本贵妇。她们严苛地审视每一件商品，并不会被导购小姐的甜美笑容所动。而我就完全无法忽视导购小姐的殷勤，怎么好用一张冷脸对着别人的热情？显得咱多不仁义。所以，不出意外地，我被缠在了一家服饰专柜里无法脱身了。年轻的导购小姐拿着一件三十多万日元的大衣让我试，看着她帮我整理衣服下摆时，居然跪了下去，我赶紧用手拉起她。不必不必，劳动人民都是平等的嘛！
我于是自己将这件粉色大衣套在身上，在她们期盼和鼓励的注视下，跌跌绊绊地转了一圈。专柜里的两位小姐立刻被我“美”得拍起手来，一边竖起大拇指惊叹我“goodstyle!”，一边端上一杯花果茶，慰劳我试衣服的辛苦。我则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不敢乱动，生怕哪个动作破坏了原来的“优雅”仪态。
接着，我被领到收银台付账，晕晕乎乎地将现金卡交给笑得快要滴出蜜汁的收银小姐。就在卡刷下去的一瞬，我突然惊醒了，等等！三十万日元“得死嘎”？三十万日元，再加上税，这一件半长不短的外套，居然要两万多人民币！这一醒不要紧，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儿，一把从收银小姐那里抢回了卡片。那里头是我们这半年的房租和生活补贴，这一件大衣足足是我们两个多月的房租了。
我跟导购小姐一顿傻笑，又一顿“私密马三”的道歉，然后，逃出商场，一路小跑到电车站，才长出一口气。多悬，差一点就中了那温柔的一刀。
当然，我内心还是很抱歉的，喝了人家的花果茶，却没有买人家的大衣，多不厚道！但是，怎么说呢，我的出现大概也给两位导购小姐上了一课。从今天开始，她们应该明白了：不是每个中国人都是土豪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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