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访谈 华商报专访『文学鬼才』马伯庸 感觉西安很『厚』 能让人产生无数联想

华商报 2019-05-17 01:55 大字

马伯庸,一个公认的“文学鬼才”,其作品涵盖悬疑、历史、科幻多个领域;文学功底深厚,曾获人民文学奖、科幻银河奖、朱自清散文奖等多个专业文学奖项。在网络上有一大批极其忠实的读者追随他多年。

而马伯庸对西安的好感非常明显,他多次来西安,个人也非常喜欢过去的长安城。此次来西安,马伯庸应邀参观了陕西省图书馆和陕西历史博物馆,在陕图举办了《显微镜下的大明》新书分享会。分享会前,马伯庸接受了华商报、华商网的专访,他分享了很多写书、读史的心得,谈到自己非常尊敬的历史人物诸葛亮时,马伯庸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谈及自己热爱的长安,马伯庸也很感慨,在他看来无论是当年的长安还是现在的西安,都是满足很多文化人一生梦想的地方。

《显微镜下的大明》

有个故事主人公名字像“肉夹馍”

写的时候很容易就饿了

华商报:看过你的很多小说,你说《长安十二时辰》灵感来自于知乎上一个脑洞提问,那么想请问一下《显微镜下的大明》和《七侯笔录》这两部作品的脑洞灵感是从哪里来的?当时创作背景是什么?

马伯庸:《显微镜下的大明》是我在三年前无意间接触到一个明代地方志里很简单的一段话,我觉得事件很有趣,想了解得深一些。后来找资料越挖越深,再后来发现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很少有的基层案例。所有资料都非常完整,所以我想把它写出来,应该说叫纪实文学或者纪实报道这类东西吧。后来写出来发出去,大家反响都不错。再后来我对明代地方志兴趣就更大了,连续找了七八个这样的故事,然后就出了本书。

《七侯笔录》其实不算新书,它是我在大约十年前,因为一时好奇写过的一个有些奇幻色彩的国学小说,后来写了一半就没往下写,今年有时间了,我把它加了一个大结局,也算是还愿了。

华商报:《显微镜下的大明》《七侯笔录》这两部作品里面最喜欢或印象最深刻的人物是谁?

马伯庸:这和咱西安还有点关系,《显微镜下的大明》里的第一个故事,就是我最早想动笔写这个故事的契机,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叫帅嘉谟,但写出来就跟“肉夹馍”一样。所以整个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特别容易饿,写着写着主角就窜到肉夹馍那边去了。但是这个人本身也很有意思,他是一个最普通的基层老百姓,因为他数学很好,就去研究当地税收的记录,结果发现当地多交税了。他就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向一个庞大的体制进行挑战,要求得到一个公平的待遇,把这些多交的税免下来。你想一个平民在等级那么森严的封建社会,想做这样的事难度可想而知,但他咬着牙坚持了八年,几乎就是一个八年抗战,最终被他搅乱了局势,也把这件事做成了,虽然他做成之后朝廷以闹事之名把他发配了,但是他在当地人民的心目中就变成了英雄,我觉得这种悲剧英雄,以一己之力挑战权威的人物很有文学上的魅力。

华商报:你能用一段话分别将《显微镜下的大明》和《七侯笔录》介绍给还不太熟悉它们的读者吗?

马伯庸:如果你想去了解中国古代的基层老百姓,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生活、他们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生存,那么可以来看《显微镜下的大明》,它算是比较少有地把视角放在基层百姓身上的案件实录。《七侯笔录》是一个以中国传统国学和这些文人作为想象的一个载体,让它们和现代人彼此之间有一个碰撞。

历史题材不一定沉重

诸葛亮真正值得尊敬的是他的坚毅

华商报:从历史类的《长安十二时辰》到推理类的《风起陇西》《古董局中局》,还有最近出版发行的《显微镜下的大明》《七侯笔录》,你最得意、最满意的作品是哪部?

马伯庸:我觉得目前来说个人最喜欢的小说类是《长安十二时辰》,如果是非虚构类的就是《显微镜下的大明》,因为它也算是给我开拓了一下视野,没有一直局限在文学创作中,历史也有它本来的魅力。

华商报:我们看到你的很多部历史题材作品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我们知道历史题材的作品一般比较沉重,非专业读者不易接受,你在创作的时候是通过什么方法来吸引读者的呢?

马伯庸:历史题材不一定完全是沉重的,我问过很多读者为什么对历史感兴趣,他们的回答都差不多,就是并不是对历史中的某一个人或某一个事感兴趣,而是从这些人、这些事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现代人读历史读的是一种共鸣。历史无所谓沉重或轻松,而是你能不能找到你和历史中相契合的那一个点。所以在写的时候,会刻意地思考一下,到底现代的人会想从历史中提炼出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对他们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华商报:历史人物中最喜欢的、带给你灵感最多的是谁?

马伯庸:给我灵感的很多,诸葛亮是我比较喜欢也比较了解的。前几年我从成都沿着他当年北伐的路线走了一遍,到汉中、秦岭、宝鸡、西安,整个开着车走了一圈,想对他有个更深地了解。我原来对他的印象跟普通大众一样,就是智慧的象征,非常聪明,非常强大,但是我走完那一圈,包括后面也写了一些关于他的东西之后,我发现其实真正历史上的诸葛亮,值得我尊重、真正让我仰慕的不是智力,而是坚毅。因为我走过那条路之后,我知道从汉中跨越秦岭有多难,还是现代有公路的情况,有汽车。但在那个时候,他做这件事情,非常艰苦,从头到尾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说,他这种能够燃烧自己,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去完成一个承诺的时候,比他的智慧更值得纪念。

华商报:会不会写一部以诸葛亮为主角的书?

马伯庸:很难,我想过,但特别难。诸葛亮在中国历史上的形象太过充实,关于他的作品也太多了,在既有作品中杀出重围写出新意来,是一件很难的事。尤其我对诸葛亮的感情比较深,这种用情越深反而会不适合去写,很难后退一步以一个客观态度去写。

看到“韦曲”就能想到诗词

唐长安城是中国古代都城最理想的典范

华商报:说到西安,我们必须要来说说《长安十二时辰》这部作品,作品可以说是对长安城的七十二坊了如指掌,从这部作品也能看出来你对长安的情谊,你曾经说,如果西安要改名长安,你第一个举双手赞成,那你如何评价唐朝的长安城与现代的西安城呢?

马伯庸:说赞成改名这只是一种情怀,但是我也仔细查考过,就是现在叫西安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强行把一个名字改了,也是行政归属的沿革。唐代长安我觉得可以说是中国古代都城最理想的典范。不管是它的形制也罢、气质也罢,或者里面这些居民。你想,那个时候长安城就和现在那些国际化大都市很像,包罗万有。而且价值观多元,全世界的人都会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但是他们到长安都可以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有一种泱泱大国的气质,这个应该算是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一个巅峰吧。

华商报:那么对现在西安的印象如何?

马伯庸:就是非常厚,走哪哪都有古迹能看见,这跟别的城市不一样,别的城市有固定的景点,西安真的是走到哪,远处一个塔,就是古籍里文献里经常能看到的,甚至坐地铁看到很多地铁站的名字,比如“韦曲”,就能想到很多诗词,联想起当年的韦曲的花啊,还有相关的文化。现在的西安是一个能让人产生无数联想的地方。

华商报:你前几日在成都签售的时候说每年都会去成都,那么上一次来西安是什么时候?这次再来跟之前的感受有什么不同吗?在完成工作之后,一般还会去西安的什么地方?

马伯庸:西安每年也会来,也没有特定的目标,就想来这个地方坐一坐,待一待,就觉得很舒服。最喜欢陕历博,这个是每次来必去的,虽然去了很多回了,第二就是碑林博物馆,坐在石碑面前,一待待一下午,仔细看着石头上那些字啊,想一想那些事啊,感觉特别能磨人心性。

华商报:你被誉为出版界的“带货王”,《长安十二时辰》让很多人对西安的历史产生兴趣和研究,如果让你推荐几本关于西安或者长安的书,您会选择哪几本呢?

马伯庸:有一本书学术性比较强,但是我觉得想研究西安,尤其是想研究古代长安就一定要看,就是杨鸿年先生写的《隋唐两京坊考》,他是把隋唐两代的关于长安城108坊,每一坊里有什么样的人在住,有什么样的商店,有什么样的庙、什么样的道观,有什么样的传说,都做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分类。这本书读完以后,如果能记得住,基本可以在古代长安城当导游了。这本书是我案头必备的参考书。

华商报:你被称为脑洞协会会长,平时是有什么开脑洞的诀窍吗?如果我们今天让你用一种西安的美食来形容下你的脑洞,会用什么呢?

马伯庸:我觉得应该是羊肉泡馍。因为能掰,每次要掰很多。

网瘾中年、知道分子、读书达人

马伯庸:看书尽量不要停留在一个区域

初见马伯庸,貌不惊人、“体量”不大,但一开口就感觉到一股“丰盛”的感觉,他很自谦,始终认为作为微博大V的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知道分子”,当然,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在很多场合。

“不算(知识分子),我算知道分子。真正知识分子是那些做研究的学术大家,是能够提炼出一些规律,能在史料中找到一些共性,我顶多是阅读论文能看得懂,知道有这么多的事而已,而他们能够看到更多东西,所以我最多算是知道分子。”

对于网友们关注的他的标签,马伯庸也一一耐心解答。

考据狂?“算是考据爱好者吧。考据是个很精深的学问,我离真正的考据还差得远。”

段子王?“有点奇怪,我只是发微博发得比较勤。”

鬼才?“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是个好词,我觉得也可以,但容易造成误会。”

带货王?“出版业的话,我还挺高兴的。现在看书的人不多,希望能够通过我的努力或者影响力,让更多人接触一下书。看不看是个人选择,多接触就行。”

那么,他喜欢别人用什么样的词形容自己?

“作家就够了。微博认证就是两个字“作家”,这是我的主业。标签就是其他人了解到的某一面。”

马伯庸来过很多次西安,每次来基本都会接受华商报的采访,这次马伯庸透露说,他第一次来西安,是高二,和母亲一起来看兵马俑。“那时候文化积淀不够,后来每次来,每次看过之后就越来越感觉到震撼了。”

从一个爱读书写东西的80后到目前的著名作家、微博大V、段子手、公众人物,马伯庸的经历既显得隐秘但又循规蹈矩,据马伯庸自己说,像所有的转校生一样,“小时候转学太多了,转过十几次学,在一个学校待过一两个学期就算长的,我没有同学,没有挚交好友,所以在无聊的时候,就自己陪自己玩。日记也有(写),稀奇古怪的武侠、幻想类的,没有限制。”

从小喜欢读书,也正由读书成就了今天的他,马伯庸表示:“我看书很杂,我不要停留在一个舒适区,这本书看着很好看一直想看的话,会觉得越走越窄,所以会刻意选一些以前没看过的,不知道的作者,不知道的题材。有些书看着就睡着了,有些书看起来,哎,想不到还挺爱看的,尽量不要停留在一个区域。”本版稿件由华商报记者 赵蔚林 采写 摄影 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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