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父亲 刘军民

又到清明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对父亲的思念就愈来愈强烈，父亲慈善的音容时时萦绕在脑际、闪现在梦中……

十八年前的清明时节，在癌魔的残酷折磨下，年仅六十七岁的父亲极不情愿地撒手人寰了。父亲的一生历经坎坷，五岁时，我的爷爷离开了人世，六七岁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背着书包进了学堂，他就偷偷跑到学校，站在教室外面听着老师讲课。九岁时，为了填饱肚子，也能为家庭减轻负担，父亲便给当地一富户人家放牛割草，每天天麻麻亮出门，傍晚才回来，午饭就只能啃干硬的馍馍充饥，渴了就到附近的沟渠里找水喝。稍大一些的时候，父亲一个人做起了卖粽子、卖干柴、卖煤炭的“生意”。到二十岁时，他试图做大一点的生意了，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拿出所有积蓄购买了一辆农用架子车，这在当时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从此父亲就不分昼夜地给河南省官坡、朱阳一带运送木材和建筑材料，给县里正在基建中的704等国防厂运送砖瓦，使我们熬过了困难时期饥寒的日子。

父亲养育了我们四个儿女，我为次子。他的一生，虽然谈不上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惊人之举，但勤劳吃苦的精神和极强的责任心足以凸显他平凡的伟大。对我的奶奶，他尽行孝道、养老送终；对自己的儿女，他凭着一身苦力设法挣钱，供我们吃饱穿暖、上学读书，使我们做儿女的个个成家立业。记得一九八O年的秋季，可谓他一生中最开心最欣慰的一段日子，这不仅是因为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获得了第一个丰收年，更令他无比高兴的是，我考入了省城一家中等专业学校。这在当时成了一个大新闻，人民公社的大喇叭连续好多天都反复播报着这一喜讯。对于父亲来说，他长年累月起早贪黑的辛勤劳作，不正是盼着自己的儿女能出人头地吗？我家祖上几辈人都没有一个吃皇粮的，到了我这一辈，终于出了一个，父亲能不高兴吗？然而，高兴之余，父亲却在为我上学的学费盘算着，想着各种法子为我筹钱。在我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父亲让我早早睡觉，他却怕耽误乘车的时间，躺在土炕上一直抽着旱烟苦等。因为那时的交通还不是很便利，去西安的客车班次很少，路况又差，仅县城到西安大约就需要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如果错过首班车，那就得等到当天下午乘车，天黑前就难以赶到学校了。我家距县城有十多公里的路程，步行需要两个多小时，所以只有凌晨三点出门才能赶上头趟班车。在去西安的路上，满载乘客的班车在颠簸中艰难地前行，一夜没有合眼的父亲丝毫没有睡意，而我却躺在父亲的怀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父亲临终前的一段日子受尽了疼痛的折磨，我只好托熟人买了杜冷丁，每天给注射一支。在这段日子里，我请了假专门陪护父亲，目睹父亲一天天地消瘦，痛苦地蜷缩在土炕上，我心如刀绞、每每泪下。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回单位上班的第五天，就传来了父亲去世的噩耗，我无比懊悔，没能陪着父亲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但我感觉他还一直活着，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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