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身影
刘娟就在2018年临近尾声的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我突然接到先生的一个电话,先生病了近一年的老父亲去世了。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是接到电话后,心里还是一阵慌乱和茫然。
老人育有6个子女,像大西北的许多农人一样,一辈子伺弄土地辛劳一生,待儿女抚养成人,各自成家立业后,还在终南山下种植着几亩地的猕猴桃。算起来,2017年是老人家最后一次亲手收获他与老伴儿种植的猕猴桃了,我们众子女也是最后一次吃到老人家种植的猕猴桃果了。
告假,汽车、高铁、倒车、自家人来接,一路奔波后,我终于回到了几千里外的家中。
庭院里满目萧然,头缠白帕、脚穿白鞋、穿着长孝服的家门户族人满院子里站的都是,人们神情悲伤,言语里也都说着与丧葬有关的事。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以往那关中平原农家庭院里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喜乐感,顿时荡然无存,弥漫着一种悲怆的气氛。
老人不在了,再也看不到这位少言寡语却不乏幽默感的老人了。长途奔波下的疲惫和不适,难掩心中的悲伤、愧疚和感伤,让我在见到了老人的遗容后,见到炕上躺着的公婆后,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颤抖着说,妈,我回来了。
算起来,与这个家庭,我五味杂陈。因为在外上班、地域文化、风俗习惯、家庭成长背景、小家庭的变故等方面的原因,我回家的次数少,与老人相处的时间也更少,但记忆中有几件小事,是我难以忘却的。
2003年春节,正是家中作为长子的丈夫生病住院期间,老人家脚穿一双火车头的棉布鞋,一身黑袄,吸着自己种植的旱烟从老家急匆匆赶到了西安的医院。在默默地听了主治医生对主要亲属通报病情的判断和治疗建议后,老人撩起了棉袄,眼里含着痛苦的泪水,指着自己的腹部急切地说道:割我的。他是向医生表明自己作为一名父亲的态度,哪怕自己的生命之火已不再旺盛,也不管自己已经年过了六旬、配型指标是否符合,只要有一丝办法能救下他的儿子,他甘愿付出在所不惜,乃至生命。
“割腹救儿”血脉相连、父子情深的这一幕,让我看到老人那颗拳拳的爱子之心,也被深深地震撼了,使身心憔悴的我深受感动,也在瞬间给了我希望和勇气。让我想尽办法支撑着柔弱的身躯,再难也要坚持为丈夫看病治疗。终于,我们走过了泥泞。
记得那是一个5月初的日子,有几天假,我回到婆家的村子里。看得出,这个季节也是农忙时节,早些成熟了的黄瓜、西红柿从地里头刚摘了,已经有人到村里来收购走。天还麻麻亮,老人就带着一杯茶上地里去了。以茶当饭,这是曾经干过泥瓦工经常要赶工期的老人的另外一个生活习惯。几亩地的猕猴桃要剪枝、疏果子,基本上就他一个劳动力。
偶尔去地里帮忙,认不清该摘掉哪枚果子的我,就在家里打下手帮着婆婆做饭。我发现除了灶具不一样外,连做饭的原材料也都不一样,这里的酱油不光上色咸味还重。同样的做米饭,用水少,时间也要长,米饭似乎也没有面条好吃,难怪关中地区主要以面食为主了。大秦岭不光是中国南北的分界线,连饮食也带来了这么细微的变化,我在心里惊叹着造物主的神奇。好不容易鼓捣了几个不是盐轻了就是盐重了的家常菜,老人家从地里回来,在拧开水管接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后,我就把做好的几样菜端上了小木桌。
老人家把小木桌端放在了厅房下,还特意把小桌靠近了大门。就几个菜,味道也不怎么样,门外就是大路,来来往往的人也多,有啥好“张扬”的呢?我反而还不好意思了。如今即使在农村,家家户户的日子也不似以前缺吃少喝了,一家比一家的好。老人家和婆婆却执意要把那张红色的小木桌放在正对着的门口,还去屋里取了瓶酒,倒了一杯,我们开始动筷子吃饭。
老人边吃着饭菜饮着酒,还和婆婆俩人不时与门外大路上过往的熟人相互说着话寒暄着,似乎很惬意。我明白了,我不常回家,亲人的关爱、亲情的流动似乎少了些,老人的特意“张扬”是对自己的一份慰藉,也是故意给别人看的,看看,他的儿媳妇给他做了好几样的饭菜呢。我理解了老人的这份心情,村子大,人多、嘴巴里说的闲话也多,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个啥事,谁家人又回了,都一目了然。老人是为这个大家庭在遮盖呢。
而今,斯人已逝,身影远去。按照女娲攒土造人的传说,人是来自于泥土,也终将回归于泥土。秦腔激越,唢呐声声,孝子哭灵,亲友送行。家人们倾其所有,在为老人隆重地操办了后事、举行了葬礼后,享寿77岁的老人,归葬在他日日劳作、日夜牵念的猕猴桃地里,与这片土地融合在一起。这样,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就可以依然能够感受到,他劳作过的土地上变换的四季、草木的芬芳,和亲人们走过的脚步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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