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村落”
■陈卓
也许在过去，“一日千里”更多的像是一句形容词，但如今，它更像是客观的描述。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量子技术，这个世界的发展步伐远远超乎了人们的想象。2019年一开年，便记住了西安交通大学校长王树国在中央电视台《开讲啦》中的一句话：“面对这个世界，不进则亡，缓进则退。”
之所以感触至深，不仅与王校长那句话有关，还与老家邻村一位大爷的不幸离去有一定关系。孩提时的印象，得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只记得他姓胡，是乡里闻名的理发师。每次回农村老家，总会遇见他，每次都笑容可掬，头发梳得溜光，身体挺得笔直，骑着一辆像他一样精神的自行车，游荡在乡间的小路上，为人热情、技艺精湛自不消说。尤其是他常常带来的各种趣闻和故事，成为村里百姓眼中的“能人”。可在去年，突然听说他走了，而且走得甚为凄凉。
胡大爷的突然离世，与晚年一段悲惨遭遇有莫大的关系。前几年，终于功德圆满，退出理发的光荣历史舞台，胡大爷跟着儿女去了浙江“享清福”。享了没多久，一次外出的时候，他在繁华的都市迷了路。城市很大，他再也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从此失联了三年多。
三年里，亲人们无数次寻找，多方打听，都杳无音信。三年后，一位老乡无意中在城市垃圾站旁边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竟是那么熟悉，试探着用家乡话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村里的胡某某。”结果还真的是他，那一幕，我也只是听说，但现场一定很悲怆。那是一次人生的偶然“丢失”，也是人生的一次意外“返航”，回到陌生而熟悉的家里，亲人相拥而泣。也许是拾荒的苦楚和摧残，让这位老人日暮西山，过了几个月安生日子便与世长辞。
无数的疑问，在我心中一度泛起，当然也一一被我自己解答。他不会打电话吗？他不会用手机，也记不得亲人的手机号。他不会报警？他浓重的口音可能始终透露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不会买一张车票回老家吗？估计他身上既没有带够“银子”，也不会网络购票。当然，一切的疑问，一切的设想，一切的回答，都只是个人的猜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谁也说不清。
不过相信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和同时代的人一样，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革。而这场变革，让一位农村的老人猝不及防，把他远远地抛在了时代的最后面。就像鲁迅笔下的闰土一样，儿时“机智勇敢、见多识广”，捕鸟捉鱼样样在行，多年后再见却判若两人，眼中不再闪有“灵光”。
“闰土”的转变，与胡大爷的悲剧，似乎有许多相似之处。走得出的是“村子”的地理界限，走不出的是思想里的“村落”界线。我的父母还算紧跟时代，能玩“微信”了，会点“朋友圈”了，但是他们还是不会用支付宝，面对不收现金的小店也只能无奈离去。
这个世界，既在老龄化，也在慢慢成为年轻人的世界。我们不应苛求每一位老人都善思好学，也都新潮前卫，毕竟他们正在老去。时代太快，愿大家都被温柔以待，给身边的老人多一些关爱，毕竟还有许多老人走不出他们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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