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吃过的羊肉泡馍
□韩勋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西宁当兵，三年之后算是老兵，相邻三个团的西安籍兵经常串联，拢共十来个。一个星期天，九个西安兵相约进城，目的地是饮马街的羊肉泡馍饭馆。饭馆名号地址是一个在部队库房干临时工的老乡提供的，这位老乡得知我的出生地很是羡慕，说他去过，西安的羊肉泡馍最有名，一句话把我说了个惭愧——当时还真不知道一道小吃能为一个城市增色。
在西安籍圈里一说，大家都说我孤陋寡闻。我是城二代，圈里三四个的爷爷、太爷爷辈上就住在西安，吃羊肉泡馍很有历史、很有心得。于是一人一呼，大家响应，浩浩荡荡开到饮马街。
当年西宁城市规模很小，饮马街位于一背街上，道路狭窄、坑坑洼洼，咋看咋像一个村庄。找到饭馆，门开着，墙上却贴一通知：今日停电，不上班。大家不甘心，涌进店堂，闻到一股羊肉香味。却原来是肉刚煮好，停电了，卖不成了。还有戏！赶紧问：有馍没？有。有辣椒酱糖蒜没？有。有爱说大话的找到饭馆负责人，敲明叫响我们都是西安人，今天不吃羊肉泡馍走不回去！能不能想个啥办法？
这饭馆虽小，却是国营单位，卖一百碗卖一碗都一样，月底工资照拿。但负责人看到一屋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兵心里可能发毛，又想人家是从羊肉泡馍家乡来的，不如借机露一手，跟西安的名吃比试比试。只见他指派员工在锅底架柴火，把汤烧开，端上馍和糖蒜。双方协议：特殊情况，就不冒了，每人舀一碗汤即可，把馍泡着吃。
桌子小，九个人坐了两桌，每人三个馍。汤端上来。肉烂，粉丝多，葱花香菜稍欠，香气扑鼻。因为是特殊情况，汤里肉特别多，每碗少说有半斤，九位饕餮连连叫好，其中五位肚子大的叫了第二碗，第二碗撑死只能泡一个馍了。见我们吃得尽兴，员工们也很高兴，我看见两个员工相互挤眉弄眼做吃惊状，说不定下班回去，要把这顿饭当做传奇讲给家人吧。
当时泡馍的价钱记不清了，好像是一个馍二两粮票四分钱，一碗肉汤两毛钱，拿现在的眼光看简直就是白吃一顿了。
当兵七八年后到北京出差，听人说新街口有一家“西安饭馆”，是北京唯一一家卖羊肉泡馍的地方。兴冲冲赶到，看见墙上有几位陕西籍领导人在那里就餐的大幅照片，以为不错，交钱交粮票买了一碗。两个馍端上，顿时兴致全无——两个油旋馍，吃法、味道完全走了样。
时光走到2004年，去杭州采访，乘公交车时看到一个招牌，上书“西安羊肉泡馍”。不免心生疑虑，吴越之地，锦心绣口，也能啖膻割腥？羊肉泡馍果真为杭州接受了？第二天专程前往，眼镜大跌，原来饭馆不卖羊肉泡馍已半年余。
各省美食无数，但要吃正宗羊肉泡馍，还是要往西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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