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
西安 朱家驹
母亲是一位很普通的家庭妇女，一生以种地养家糊口，不但是家里家外干活的一把好手，而且还有一手的好厨艺。
印象中，每逢节前，母亲早早就开始张罗着过节所需食材，又是买回生猪板油，把两边油皮撕掉，用厨刀切成蚕豆大小颗粒状，放入白糖腌制起来；又是磨豆腐或买回豆腐，放在容器里用清水养起来；又是杀鸡，腌咸鱼，下田挖茨菇的……忙得不亦乐乎。在缺衣少吃的年代，孩子们不知道大人的煎熬，只管自己掰着指头，盼望着过节，更想着过年，可以穿上新衣裳，吃上母亲最拿手而平时又吃不到的美味饭菜。
猪油包大圆子，是家乡人春节早餐必吃的美食。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吃完团圆饭后，母亲就开始动手做了。先用温水将糯米粉揉成面团，盖上毛巾或干净布醒几分钟，尔后放在菜板上揉搓成圆柱形，再摘成小面团放在手心上，双手搓成圆球压扁，放入腌制好的猪油做馅搓成鸡蛋大小的圆子。吃的时候，等水烧开放入圆子。开始时，圆子的比重大于水，都沉到了水底。加热后，圆子里的空气受热膨大，比重就小于水了，在热腾腾的蒸汽当中，一个个洁白的圆子，如同跳水运动员……上下翻滚，先后浮出了水面。水烧开后，重复点两三次凉水，即可起锅食用。吃的时候，母亲总是不停地提醒：“小心点儿，不要着急，烫嘴，慢慢吃。”就怕我们烫伤舌头。唉，那香甜可口、饶有风趣的猪油包大圆子，吃在嘴里，软嫩滑爽，油而不腻，入口即融，别有一番风味。
汪豆腐是淮扬菜系一道特色名菜，是家乡人待客、过节、红白事必备的经典菜肴，也是母亲厨艺最拿手的好戏。母亲一手将豆腐托于掌心，一手用厨刀像琢玉般将之改成玉米粒大小，焯水除去黄泔味。待油温适中，煸完姜末，将其和油渣或猪血、或鸡血、或鸭血、或虾米，烩入锅中轻拌微炒。这时放入适中清水，中火煨烹，再入调料。稍后，改大火收芡。当热气似乎要掀翻锅盖的那一刻，将洁白光润的山芋芡成细线状匀速芶入锅中。火仍然旺旺地燃烧着，勺子在不停地搅动豆腐和芡汁，使得豆腐和羹汤的味道均衡相衬。厨房内顿时葱香豆芳，四溢扑鼻，不由得我馋口生津，垂涎三尺。起锅后，小葱花星星翠绿，麻油点点金黄，如果再闷块脂油，碗面上立刻冷峻低调许多，看不见一丝热气。一碗油而不腻，稠而不黏，细而不碎，嫩而不蔫，闻之沁神，入口余香的汪豆腐就大功告成了。
几十年间，因工作的关系，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品尝过许多名吃，但过后大都没有什么印象，独有儿时吃的母亲饭菜，至今让我念念不忘。曾经一次次走进超市，买回相应食材，系着围裙，自己掌勺，反复追寻母亲当年的味道，却一次次以遗憾而告终。
现在想来，那些萦绕于心的特殊味道，是时光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是母爱的味道，也是我童年所有记忆的味道，又怎么能再追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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