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城市的灯光

西安晚报 2018-10-31 05:13 大字

张典(西安市一中高三)

我从十五岁起,开始迷上了灯光。或红或蓝的灯泡因为灯罩的差异,投出一片片形状不一的光,偶尔有萤火虫飞过,拉出长长的影子,然后盘旋不见。

我曾迷醉于室内温暖的灯,喜欢点亮一盏,然后打开手机播放一首巴赫再发呆。后来我发现这光是不完整的——灯光只有融入了黑暗,才像繁星坠入大海,亮眼却不突兀,散发着温柔朦胧的光彩。房间隔绝了明亮与黑暗,于是灯光总是格外暖,夜总是格外冷。

而城市的灯光是魅惑的。百货店橱窗中精致的壁灯,让美丽的手袋看起来装饰上了一层天鹅绒;化着深色妆的城市女子站在路灯下,昏黄跳跃的光圈包裹修长的小腿;夜行的黑猫闯到马路上,车灯前它的影子看来嚣张又邪恶,刹车声划破长夜;街角狭窄的弄巷中,暧昧的紫色灯光下,发廊门口的插电转筒一圈一圈转,像迷境的入口,禁忌又诱惑;我在单元楼的二楼小房间,透过窗户隔着防护栏仰头看对面楼的灯,有些瞬间我甚至想跳窗而出,像飞蛾扑火一般热切拥抱这城市中一眨一眨的小眼睛。

2013跨年夜,我第一次在夜晚游荡,和闺蜜小雨男闺蜜阿一在午夜场电影结束后啃着东北大板,冷得上蹿下跳。我们从小寨走到朱雀大街,在静谧的街上大笑,不负责任地畅谈未来的种种,打破安静再填上放肆的喧嚣。沉睡的世界啊,原谅我们这些孩子吧。也许只有在灯火辉映的大街上,在新年的寒冷夜风中,在胃中的可乐泛出的点点醉意里,我们才能有勇气,说出那些本以为矫情又庸俗的话。

有时灯光也会让人产生醉感。朦胧中我看见小雨指着一栋耸入夜空的高楼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去那里吧!那有很美的夜景,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光。”我和阿一傻傻地点头附和。于是我们三人做好约定,明年一定要去顶楼喝啤酒看夜灯,说完还感伤地击了掌。那晚,灯光在迷醉的氤氲中化成了影,雾。我忘记那场午夜电影的情节,却清楚记得快乐到疯狂的感受。

城市的灯光最终是孤独的。

我曾站在立交桥上,俯瞰车辆川流不息,又假装有相机的长曝光,用眼睛将车灯连成一条霓虹的线。我发现它像流水一样,竟可以川流不息。车来车往的重复我可以看到忘记回家,好像置身梦境。鲁迅说,做梦的人是幸福的。那个时候我是爱做梦的孩子,我的确感到了幸福——痛苦泥潭中稻草般的幸福。这梦境中的桃源给了我走下去的希望。可稻草也有被压断时。当我从某个清晨醒来,却突然对这些曾经梦境中的美好感到恐惧,同样是因为鲁迅的一句话: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我曾在补课后的深夜,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在耳机播放的孤独里,看着远处高楼的灯光。在黑暗的幕布里,它们美得让人舍不得眨眼,在那个瞬间,我忘记白日沉重的课业,忘记即将来临的考试。我感觉到孤独像黑色潮水向我涌来,没过四肢百骸,只留一双眼睛给我,让我从这城市灯光中寻找慰藉,而后泪流满面。

那个约定最终没有兑现。感情在时间空间中不堪一击支离破碎。小雨和我在升高中后感情渐渐降温,阿一在我奋斗高考时奔波于托福考场。手机相册中夜景图片越来越多,有得意之作也有偶然抓住的瞬间。当我再次路过那栋高楼时,那夜灯在天空中闪烁,像郭沫若写的天上街市。往日画面再次浮现,让我卸甲而逃。那楼在,那灯在,可陪我疯癫,和我约定看夜灯的人已走失在时间里。我走出了回忆,却再也看不见他们了。有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忘记那些在脑海中已经模糊的人,可为什么在我漫步在城市最深处时,在操场看落日余晖时,那些过去的日子和以为不会想起的人,却又一次一次出现在眼前,让我失去辩解的能力,在回忆中患得患失呢。

深秋的西安,叶子一片一片落得很猖獗。地上还有下午雨后的积水,我惊喜地发现,灯光在倒映中也可以那么美,金碧辉煌,好不热闹。我一直在寻找城市中的灯光,在我初涉世事时,看到魅惑;在我努力蜕变时,看到孤独;如今,在我遇到人生的转折与低谷时,我看到了宽慰。寻找灯光是为了寻梦。其实,物是人非,有时也不失为一种好。因为我知道,它们终将回来,我那寻找的逃避的迷惘孤寂的岁月,我那些可以忘记一生有多长的一分钟,我一直不断追求而又不断逃离的过往,我不愿正视又始终怀有的希望。

经过漫长岁月后,它们终于都回来了。

新闻推荐

西安市人大常委会直面治理短板 专题询问 三大革命开展情况

2016年底,西安市由点到面、由浅入深,全面拉开“烟头革命、厕所革命、行政效能革命”的序幕,一个务实、包容、宜居的新西...

西安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西安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