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出嫁了 ■杨舟平
女儿在她25岁花一样的年龄时出嫁了，嫁给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和夫人当然替女儿高兴。
女儿属猴的，1992年生，一生下来我就给她起好了名字“帆”，愿女儿扬起风帆，一帆风顺。上幼儿园时，谁知光她们班就有三个同名同姓且同岁的“杨帆”，弄的老师点名时只得按大小个顺序，女儿个头最高，就叫大杨帆，以此类推。上小学了，我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情况，就给女儿又命名“浩帆”，其意显而易见，经这么一改，上小学六年来，女儿再未发生名字“撞车”事情。要上初中了，正逢公安机关更换户口本，女儿也懂点事了，软缠硬磨，要我给她改名“心怡”，我问原因，女儿回答：“杨浩帆是个男娃名！”，我想也是，再看看“心怡”这名字意思也好啊：心旷神怡！我就同意了，这就是女儿现在的名字，当然再没变过，再说，改名是一件严肃而又麻烦的事，幸亏女儿当时借换户口本机会改名，要是现在想改也不好改了。
女儿23岁时开始谈男朋友，两人通过网络认识的，交往了半年多的时间，女儿告诉我和她妈：“我恋爱了！”我们并不吃惊，天上掉下个“许仙”，自然喜出望外，因为那时女儿大学毕业工作已1年多了，独自一人在离家数百里之遥的城市打拼，一个人孤苦伶仃，令人心疼担忧，一直盼望有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孩照顾、关爱她。于是，我和夫人十分仔细认真地询问女儿：那个男孩的年龄、身高、属相、学历、籍贯、家庭状况等等，当然比警察查户口还要问得细，直到女儿不耐烦回答了才罢休，当这一切情况我们明白无误后，女儿说：“那就让他来咱们家和你们见面！”我和夫人也就爽快地答应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很顺理成章，当年元旦我们去了男孩的家，见过了准亲家，在确认我们两家彼此满意对方的时候，第二年五一节过后，和善的亲家来提亲了，大家欢天喜地后又商议举办结婚仪式的事了。
以前总认为女儿出嫁离我们很遥远，当我们认真地替女儿开始置办嫁妆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长不大的女儿终于要嫁人了，这个陌生的男孩会像我一样对女儿好吗？他会宠女儿吗？他会包容女儿的好多缺点吗？公公婆婆会对女儿好吗？我似乎不敢往下想。20多年前，老天爷把女儿赐给我们，我们高兴无比，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慢慢教给她善良，诚实，坚强，自立。在女儿成长过程中，有我们粗暴的呵斥，武断的说教，甚至无情的罚站——请女儿原谅，那是女儿的爸妈盼女成凤心切。20多年来，女儿虽惹过我们生气，甚或让我震怒，但更多的是女儿带给我的满足、幸福和自豪，她是我此生最大的财富。以前总盼女儿长大，可她就是长不大，如今长大了，在我们手里捧了那么久，呵护了那么久，突然要交给另外一个人，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充满了无比的落寞与不舍。
我当然不能阻止女儿出嫁的脚步，这是人生规律，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是改变，女儿长大了，自然有属于她的幸福和快乐，我应该替女儿高兴才对，我的心又一下子开朗了。女儿是独生子女，结婚仪式自然是我的头等大事甚至是我和夫人我们两个家族的大事，是万万马虎不得的，虽说我干着一份公差，但在不违背规矩的前提下，出阁仪式一定是要举办的。选酒店、选菜单、选酒水包括招待客人的糖果都是我亲自采购的，为选合适的婚庆公司，我煞费苦心，我把我的创意与婚庆公司充分沟通了数遍，出阁仪式的议程总算定了下来。女儿的婚期越来越近了，我的瞌睡却越来越少了：如何通知亲戚？给亲戚回赠什么礼品？仪式上谁来讲话？等等等等，甚至出阁当天家里进户门、宴会厅门所贴对联的内容我都一一想好。
出阁当天，天随人愿，所有参与仪式活动的同事、朋友、亲戚都很给力，一切按原定安排有条不紊，最后一项议程是女儿致答谢辞，当女儿读到“爸妈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请爸妈放心，女儿和飞飞（女婿）会常回家看你们，我一定要让你们度一个幸福的晚年！……”这些话时，我不觉已泪流满面，女婿发现后赶紧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当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未眠，更多在想翌日迎亲车队的安全、婚礼上如何招呼客人的每个细节。第二天四点多化妆师就来家了，我们自然也起床了。婚礼在西安举办，亲家精心准备的热烈隆重的婚礼场面令我很欣慰。在婚礼上我对女儿说：“以前你是爸妈的女儿，从今天起你已为人媳，人妻，以后还会为人母，凡事不可任性，要学会谦让，懂得责任，两个人一起生活，不要讲是非对错，只能讲为对方奉献了多少爱，好好对待飞飞和你的公公婆婆。”我对女婿说“从你改口叫爸的那一刻，你和心怡一样，成了这个世界我最亲的至爱，生命中的牵挂，你们的幸福快乐、烦恼忧愁与我们息息相关。人无完人，你爱心怡，就要包容她的不足甚至缺点！”我对女儿、女婿的话赢得了一阵阵掌声，我只觉得作为婚姻过来人，作为父亲，只不过对孩子说说心里话而已。
婚礼圆满结束了，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家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突然感觉肚子好饿，我这才意识到从早到晚我基本啥也没吃，赶紧给肚子填了些东西，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总算了结了我的一件大事，我倏忽感觉我老了许多。女儿从小到大、生活的一幕幕场景像幻灯片一样呈现在我的眼前：刚生下来襁褓中我还不会抱时的模样；蹒跚学步的小脚丫；不想去幼儿园时的哭闹；生性好动和小伙伴跳皮筋时晃动的羊角辫；晚上粘着我、讲故事时黑油油的眼神；静静弹吉他时专注神情；独自一人离开我们读初中时的爱怜；备战高考，挑灯夜战苦读时的背影；送她上大学时离开她那一刹那的眼泪真像《时间去哪儿了》那首歌所唱的“一生把爱交给她，只为那一声爸妈……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剩下满脸的皱纹了”不知不觉什么时候，泪水早已打湿了我的枕头。
婚姻有个磨合期，“围城”过来人都有此体会，女儿、女婿也不例外。结婚刚过了3个多月，小两口矛盾开始出现，其实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两人互不相让，闹得不可开交，弄得我两头劝，两头压，身心交瘁，亲家也是为此焦头烂额，我甚至几次连夜驱车赶到西安，和亲家一起给女儿女婿调解，求女儿劝女婿，讲道理打比方，没用的招都用了……那段时间，每当我一看到女儿女婿的电话，就心惊肉跳不已，又不敢给同事朋友说。还是老天爷长眼，我与夫人及亲家，我们四个人的苦口婆心，功夫没有白费，慢慢的小两口终于度过了磨合期，言归于好了，我谢天谢地，更庆幸遇了个疼爱女儿的公公婆婆。
现在老想：女儿一旦结婚了，自己的家就成了女儿的娘家，娘家的路再近，女儿回娘家的路就变得漫长起来，盼女儿回家就成了父母的一种奢望；娘家也成了女儿永远的牵挂，永远的港湾，永远的家。
女儿出嫁了，我们变老了，伴随我们的永远是有关女儿许许多多的美好回忆，我和夫人平时谈论最多的话题也是关于女儿的话题。女儿出嫁了，我欣慰的是我又收获了一个儿子，这就是我的女婿，我生命中的又一个重要牵挂。
孩子就像父母手中的风筝，飞不起来时为她担忧，飞高飞远了又为她牵挂，人生或许就是这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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