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安城中漫步

西安日报 2018-08-16 03:11 大字

□杜爱民

西安现在就像是一个多棱多面的玻璃球体,也可以将它形容为两面都能映照反射的镜面,或者可以说它就是类似于镜子那样的东西。我们在西安行走的过程中,排除了我们成为它的旁观者的可能,并且能够将西安当成一部眼前的书来解读。行走也让我们的身体在西安当中自己书写,继续构造这座东方古都的故事传奇与新的历史。

从西安永宁门的城楼向南眺望,高楼大厦以及不远处的电视塔,像丛林一样拔地而起,密布在由此伸向终南山之间的广阔区域;大雁塔、小雁塔这些唐朝留下的建筑像是被淹没在了钢铁和水泥的海洋当中,乐游原也几乎完全消失在了西安新的城市景象里了。

城市的环线公路,在西安南部的分布显得最为清晰,一层一层从原先的中心市区向外延伸辐射,直到最南端的终南山脚下。高速公路网系并没有在秦岭的面前止步,它们纵横交错,以西安为中心,形成了“米”字形分布,将西安的外围,不断纳入到它的中心。伴随着道路的拓展,沿途的建筑之后便蜂拥而起;先是高新产业开发区、曲江新区和航天产业基地,随后周围形成了新的发展中心和卫星城镇和大量的外来人口。西安就像一个偌大的吸盘,世界500强、沿海城市的资金、周围城市新的富人以及农民工和各类精英,各种商业娱乐活动,都在它新的感召力之下,汇入到了西安的空间活力所催生的生存竞争游戏当中了。

在西安,现在已经找不出一个绝佳的制高点,来俯瞰新的城市景观。在水泥、钢筋和玻璃组成的新舞台上,西安这座有着三千年建城史和一千多年建都历史的东方古都,不可能脱离自己的背景来构建自己未来的前景。它不是用现在创造现在的那类新兴城市,正相反,它是在历史和时间的长河里逐渐积累而成的,在它的地上和地下,在它的成长经历和城市经验里,蕴含着中华文明的发育史和兴盛史。

周、秦、汉、唐等十三朝古都在精神文化和物质文明所达到的高度,都曾经为世界所瞩目;在西安的背景当中所发生的故事、传说轶闻、所产生的思想信仰和崇拜,以及它自身曾经的兴衰所暗含的历史偶然与规律,至今像是谜一样,令人好奇,并且不断地萦绕在西安新的城市景象当中。西安不是那种从纪念性的集体记忆中解脱出来的由突发地点组成的城市,也无法抛弃自己的过去来达成对自己未来的挑战。它的兴盛和衰败,都像是历史屋檐流淌的雨滴,是由点滴碎片累积与叠加而成的。历史在西安,类似于有形和无形的迷宫装置,你可以随处遇见秦汉的砖瓦、器物、石刻,唐朝的饰品、壁画和三彩俑,明的城楼,清的院落和街道,但你不可能很快弄清和想象它背后的东西,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些朝代;你可以拿着唐诗,按图索骥,到兴庆宫或乐游原寻访,但是,七世纪之前的西安,绝非可以拿来与今天同日而语。正像巴黎属于19世纪那样,能称得上西安的世纪,年代则更加久远。

西安现在就像是一个多棱多面的玻璃球体,也可以将它形容为两面都能映照反射的镜面,或者可以说它就是类似于镜子那样的东西。在它当中总会看到我们每个人之间共同相似的东西。它是发明我们、塑造我们的那些源头性的东西;而在它的镜像,照不到我们的地方,也许才是我们的出路。西安是一个谜一样的城市。它的历史或许就是所谓的类似谜语结构的东西,而谜底,大致上也同我们所有的中国人有关。这座城市隐现的形态和格局,很像是另一种迷宫。某种程度上讲,穿越这座迷宫,也像是在穿越我们自己。

想要在一个制高点观看西安城市全景的想法,并不只存在于过去金榜题名后志得意满的士绅阶层,那个时候,西安客观上有大雁塔这样的符号性的建筑供人来登临,进而以此来抒发胸臆间的情绪。的确,上升到一座城市的顶点,不仅意味着获得一个全景敞视的场域,也意味着身在城市的控制中对于控制本身的暂时摆脱。西安现在还不属于那种可以用阳光般的眼睛像上帝一样向下俯视观看的城市,尽管在高处可以看见我们平常无法看见的东西。但是,在我个人看来,这座城市充塞的形象,意义和符号在时空中的展布,更适合于通过在它棋局似的动态流变中行走,来获得对于它的经验和感受。行走于这样一种城市经历的基本形式,有可能使我们的身体首先参与到眼前迷人的景象之中。

位于西安明城墙之内靠近南部的那些古老的街区和建筑,提供了行走于西安之中的空间轨道和变更的碎片。从书院门,府学巷到湘子庙街,五味什字和南院门这一片广阔的区域,只有在步行的过程中,只有在与西安人群擦肩接踵中,才能更为直接感受在这些古老街区的表面,轻易不会表露出来的生活诗篇与日常实践,同这座城市支配性因素和变化的动因之间奇妙的关联。行走在西安之中,有可能摆脱视觉中心主义的观察方式带给我们种种虚假的经验感受和对于眼睛的蒙骗。仅仅只依靠眼睛的观察来感受西安这样的城市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需用耳朵来倾听它的节律与流动,我们还需通过行走,来获得西安城市独有的气息和味道,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还需要投身于它响亮的日常生活当中,用心来辨认它的情感。

在西安城市对于自身不可预知的有限性实施的空间塑造中,最终生产出的是它的感召力和诱惑力。错综复杂的道路配置,迫使我们随着它变化转折传递的场景与面孔,来感受西安城市整体化和同一性之中隐含的差异与新旧杂陈之间的反差。移动交叉,与城市本身的流动保持步调上的一致,也许能够为我们从现在朝向西安的过去,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与便利。然而,像其他城市一样,西安在启示人们回到它过去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将自身置于自己的未来。在西安我们有可能同时置身于过去,又不断地朝向着它的未来。这一切,都离不开在它之中现在和当下的行走。

在西安行旅的过程中,不仅是要寻找每一个风景名胜的一一对应点,来满足心理上的好奇,印证历史教科书和之前各类言说的结论,达到到此一游的目的。同时,西安拥有更为长久的历史传承和文化积淀,我们能够在它的背影和现今呈现出的各类景象中,发现一种操作和共同基本的方式,它们融合了产生在这块地域和四方之城中的各类前贤的论断与著说,有些是在这之前没有人能想象到的论断,有些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方式,有些已经化成细微的颗粒,渗透到了现今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和人们的行为习惯当中了。

一座城市的陌生感,只有在观察者之间具有关联时,才有吸引人的能力。在西安行走,需要我有更好的眼力,更敏锐的判断力。西安有足够长的历史与更为宽阔的空间,供我们由现在朝向它不透明的过去和不确定的未来行进。这是行走在西安最富有意义的探寻。这也是西安行旅的意义和魅力所在,尽管现在由汽车所带来的自移性的空间流动,深刻地改变了我们的城市经验和城市面貌,但步行漫游,甚至在城里闲逛,仍然是感受、观察和进入一个城市多样性最根本的方式,尤其对于像西安这样的城市,仅仅只靠在汽车里所获得的对于它一闪而过的印象,来作为对于它的认识,肯定是不够充分的。在汽车中的旅行,无异于在地图上画出两个地点之间的连线。那些纪念性的建筑,古老的街区和众多庙宇寺观等属于内心的领地,从一开始就向汽车关上了大门。在西安,只期待远方的脚步声对它的亲近。个人自由、休闲和移动自由的领域,正是哈贝马斯所称的城市民主的组成部分,而它们,在每一个人步行于西安城中的过程里,会得到更多的体现。

西安是一个在它的背后和历史里,能够映射出光的道路的伟大城市。这是世界上其他城市所没有的。丝绸之路,文成公主进藏之路,玄奘西行取经之路,鉴真和尚东渡之路等,每一条路,都离不开脚步;每一次步律的变化,既显示时间和历史,又在不断地创造它们,形成对于时间生命的重新理解。这是西安的过去仍然还活着的根本原因所在。不是条条道路通向长安,而是长安之光,照向四面八方。

在西安城中漫步,可以像杜塞等人所设想的那样,因步行特有的横越、离开和即兴化的行为,最终成为抛弃空间的因素。步行者正在用他的脚步来选择与停顿,将其留在每一个地点的节律与痕迹,变成空间能指的转化。我们有可能在西安的行走中,用同样的行走方式做其他事情,越出城市空间含混限制模糊,为行走和在其中的城市带来新的可能。同样的都市景象,不同的变化。这便是熠熠生辉的城市和它新的观察者之间最奇妙的连接。这也是在行走中迎来像西安这样的城市更加壮观未来的开始。每一个人都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每一种可能,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都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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