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里常低眉
“上书房”隐没在西安城南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上,附近的城中村拆得差不多了,这栋楼算是西安最早的商品房之一,外观陈旧,院子狭小却安静。坐老电梯“嗡嗡”地上了12楼,主人贾平凹先生等待已久。
进门便别有洞天,绕过门口的屏风,一张长桌上放着一块硕大的石头,黑色油亮,中间天然凹了下去,大约是寓意着主人的名字。日常客人来,主人习惯坐在石头后沉重的长条木凳上,与来客相对。现在,他和摄影师握手,他们是20多年前的朋友,摄影师是当年《废都》中的某个人物原型。多年流散,如今再见面时都已花甲。他握着对方的手,费劲地在想着对方的名字,然后默然而笑。
“上书房”是贾平凹的工作室之一。复式结构,200多平方米,却显得拥挤,甚至有点无处下脚。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不同时期的盆盆罐罐、佛首、菩萨像。书房门内是一个对拼起来的男性生殖器的石雕,上面挂一盏灯。附近是一个黑色佛头,唐代风格,俊美富态,却残缺了。佛头上挂着他写的两个字:“文观”。还有些“文魁”的旧牌匾,“文门”的横幅,土地爷的神像混杂其中,究竟都是些中国叙事。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一地坛坛罐罐中间,贾平凹寻找着一块可以坐下来的地方接受拍摄。摄影师让他抬头看透光的窗户,他说,不习惯,低头惯了。在小说中,他曾写一个女子,“火焰向上,泪水向下。”现在他说,菩萨都是低眉顺眼的。
他穿一件深绿格子的衬衣,外面是黑夹克。在镜头前还是有些不自在。说起衣服,他说:“黑色好,稳重。在人群里可以不显眼。”
一尊大佛像后,隐藏着他的座位,高背木椅子上披着柔软的狐皮。桌上放着纸张,花镜,半杯新茶。他到现在也不使用电脑,只用签字笔写作。在一堆宝像文物中,放着几张明艳的照片。有大女儿浅浅的,有小女儿的,还有3岁的小外孙的。妻子年轻时的黑白照片被放大挂在墙上。
过60岁了,他还是不停地写。生日那天,他没去参加亲友们给自己摆的宴席。他告诉《人物》记者,50岁后就不再过生日了。自己如今越发不喜欢热闹,尽量推掉应酬。他在小说后记中说,自己当日只“在书房里喘息”。在母亲面前焚香,“觉得自己还茁壮”。
一直在写农村的贾平凹,说自己是被“定型”了的品种。“已经是苜蓿,开着紫色花,无法让它开出玫瑰。”他写农村,觉得“基层干部只有风油精,头疼抹头,脚疼擦脚”。他的小说《带灯》,写基层维稳。“也是敏感的题材呢。不过我不管,写了能发就发,不能发就放着。谁让我是共产党员呢。”
但他不认为小说能够回答什么现实问题:“现在都在说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谁来建设?年轻人宁愿在城里漂泊,吃了上顿找下顿,也不愿回村庄去了。这些问题是太大了。”
他一生胆小谨慎,却有时又总禁不住发言。他是省政协委员,今年陕西两会,他接受采访时谈了空气质量问题,说“环境污染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它胜过战争,在这次雾霾中,我自己就被环境击倒了,我也感冒了。我到北京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喉咙发炎,打了几天针”。
让他评价过往30多年国家发展之成败得失,他说:“生活富裕,但一些人心坏了,胡干些想不来的事情。我们不能再做那些形式化的事情了。”
在接受《人物》采访的前一晚,他刚给朋友写了个条幅,上书:耐烦隐忍,卧薪尝胆,全神贯注,稳健为雄。他说自己的人生经验就是:“什么事情都会有变化的,充分发挥自己的能量,尽自己的责任活着。”
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他抽掉了4支七喜烟。采访完,他嘱咐助手为大家按着电梯,送客人进去。门关上了,隔开了热闹,他又隐入“上书房”低头想事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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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西安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