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自行车

西安晚报 2018-05-12 08:32 大字

王磊/摄

◎惠军明

爸爸曾经有一辆凤凰牌28大杠加重自行车。那辆自行车轮胎大,车座高,结实耐用,造型流畅大方。据妈妈说是他们结婚时买的。当时结婚时必备三大件,分别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爸爸家穷,买不全三大件,只买了自行车。就这,还是爸爸动用了几乎全部家当。爸爸是老三届,高中毕业正好赶上“文革”,大学停考,只好回乡务农。高中生当时稀缺,加上头脑聪明,爸爸不久当上了村上的会计。后来由村上推荐当上了代理教师,每月工资33元,还要给村上交27元。当时的凤凰自行车价格是132元,买车确实不容易啊!

我记事起,爸爸很多时候都与自行车为伴。爸爸珍爱自己的车,闲暇时,便端一盆水,找来特用抹布仔细地擦车。从车铃到护链,从车座到轮丝,每个部件都不放过。经过擦拭和清洗,那辆到处溅有泥点的自行车变得油光锃亮,和新买的没什么两样。

1976年,爸爸不再当小学代理教师,加入了乡上的基建队。骑着这辆自行车,爸爸穿梭于各种工地,穿梭于大街小巷。丈量、计算、购置、设计、施工,爸爸样样在行,不久还成了基建队的领导。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已经有两个孩子的爸爸参加考试,被师范大学录取。爸爸没有住校,骑着那辆自行车往返于学校和家,后来被分配到中学任教,也是如此。

骑着自行车的爸爸,留着帅气的大背头,目光炯炯有神,精神饱满,很有活力。爸爸的双脚匀速蹬车,不急不缓,稳稳当当。推着自行车的爸爸,仰头挺胸,面色祥和,步履有力,见到熟人会热情问好致意。爸爸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上班,去采购生活用品,去办各样杂事。爸爸往往是早晨骑着自行车离开,傍晚骑着自行车归来。呆在家里,只要听见一阵清脆的车铃声,我和弟弟便向院子里飞跑。爸爸总会从自行车上卸下各种东西,吃的、用的、玩的,于是小院中洒满欢快的笑声。

爸爸的一车载我家四口,我印象最为深刻。去姥爷家走亲戚是我们家过年最重要的活动。姥爷家在红庙坡送变电公司家属院,那里属于城市,离我家很远。我家到姥爷家的路段不通公交车,爸爸的加重自行车派上了用场。爸爸骑车,我坐在车前横杠,妈妈抱着弟弟坐在后座。一辆自行车驮四口人,是那个时代马路上的经典景象。出发时,爸爸先停稳自行车,将各样的礼物挂在车头,然后将我抱上光溜溜的横杠。坐在横杠上面我不能随意移动,坐久很硌很难受。坐在车上我两手必须紧紧抓住车头,否则会有掉下去的危险。见我坐好后,爸爸开始蹬车轮助跑,后一跃而上,跨上自行车。当自行车稳定前行时,爸爸便呼唤妈妈准备上车。妈妈抱着幼小的弟弟,跟着车一路小跑,准备瞅准时机,跳到自行车后座上。爸爸的凤凰车车位高,妈妈个子较低,常常跳坐不到正确的位置。当跳坐失败时,爸爸的车歪歪扭扭,在路上来回打转。爸爸急促地催促,妈妈絮絮叨叨地埋怨,弟弟和我咿呀乱喊,各种声音在马路上空回荡。有时爸爸的自行车就倾斜摔倒了,于是摔疼了的身体压坏了年货。当然成功多于失败,妈妈大多时候会一跳成功,爸爸的自行车一般会成功前行。爸爸奋力蹬踏着自行车,凝重地扶着车头,载着我们三人前行。流风过耳,两旁的景物唰唰后退,一家人开始有说有笑,溢满温馨。

当时的西安路况不好,很多路段都是土路。从我们村到郭家村是凹凸不平的土路,从郭家村到红庙坡才有柏油路,即使是柏油路,也有较大的陡坡。从汉城乡到红庙坡,路两旁全是庄稼地。郭家村附近路两旁当时是七八米的大深坑,很多城市垃圾都倾倒在那里。在那个路段,爸爸骑车小心谨慎,因为稍不留神,就会出危险。早晨去姥爷家光线好,爸爸骑车还不用太费神,但从姥爷家返回,就不那么容易了。姥爷为人厚道,待客热情,每次一定会留我们吃过晚饭才允许我们回家。返回时常常已经七八点钟,天色已然黯淡。爸爸是个近视眼,晚上骑自行车便有些困难。路上本就高低不平,加上超负荷,加上视线模糊,爸爸开始流汗和轻微喘息。尤其当对面驶来呼啸的汽车,车灯的光芒映得我和爸爸几乎睁不开眼,这时爸爸的自行车便不再平稳,开始有了轻微的摇晃,我们一家人都紧张起来了。有时遇到大型机车,遇到拥堵,为安全着想,妈妈便主动跳下车,呼唤爸爸停车躲避。一车四人,犹如缓慢移动的爬虫,一次次躲避着吞噬自己的天敌,在漫长的道路上行进。终于抵达家园,爸爸已经汗流浃背。

除了上述记忆,爸爸的自行车拖曳架子车的画面也令人难以忘怀。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提倡搞活经济,中国人都开始想办法摆脱贫穷。爸爸每月几十元的工资不够养家糊口,于是我们家也开始贩运蔬菜瓜果,其中那一次贩卖南瓜的经历让我记忆犹新。

我们村离草滩农场近,爸爸妈妈从农场低价购买了近千斤的南瓜,打算卖到城里赚钱。那一天我和妈妈四点钟就出发,用一辆人力架子车载着满车的南瓜向北关行进。一步步走过汉城乡,走过张家堡,走过龙首村,步行近三小时,才来到北关菜市场。占好摊位,我们开始笨拙地叫卖,但生意惨淡,几乎无人过问。中午,爸爸从学校骑着自行车赶来,帮着卖南瓜。爸爸脑瓜灵活,降价处理,吆喝叫卖,不一会儿便聚拢了好些人。爸爸让人们排好队,依次称重卖瓜。从中午到晚上,一车南瓜终于卖完了。妈妈身体不适,爸爸让妈妈到姥爷家去住,他带着我回家。爸爸用绳索将自行车和架子车捆绑在一起,自行车变成“三轮车”的车头,架子车变成“三轮车”的车厢,一切动力都要靠爸爸自行车的牵引。爸爸的自行车启动了,他猫着腰蹬踏,奋力前行,我坐在架子车上一路听着咣咣当当。合二为一的“三轮车”效果不佳,一会儿扭东,一会儿扭西,极难驾驭。爸爸无言坚持着,躲避着路上呼啸而过的机动车,时不时回头看看年幼的儿子。绑架子车的绳索松了,爸爸便下车重新捆绑,接着拖曳架子车;遇到大上坡,我便跳下车,爸爸推着自行车拉拽。一路走走停停,如同老牛拉破车……天上有了月亮,有了星星,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如今爸爸和他的自行车都走了,再也不会回还。但在我的记忆里,爸爸和他的自行车永远都不会老,不会走,他们永远在岁月的长河里缓缓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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