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来临 西站才是诺亚方舟入口
【编者按】由“未来事务管理局”举办的科幻春晚已经走过了两个年头。2018年春节,第三届科幻春晚再度回归。澎湃新闻也再次和未来事务管理局合作,参与到这台最有年味的科幻春晚当中。今年,我们邀请了21位顶级科幻创作者,连续21天,每天呈现一个奇异的世界。
作者孙望路,未来局签约作者,90后正在找工作的近未来修路人。在近年崛起的作者中,风格大气成熟,手法扎实,擅长在日常中发掘伦理困境,以生活场景表达对技术的思考。
我擅长估计概率,那是我天生对数字的感觉。可唯独她的概率我估计不了。
“10点半到北京西站接我。”她在电话中笑着说道,带着挑衅的意味。
西站啊,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我们的每次分别都发生在西站,而每次重逢也都在西站。只可惜,上一次送别差点成了永别。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回来找我。
电视上,紧急插播的节目仍然在循环播放。数十枚火箭从各个发射场升空而起,那些长长的焰尾在天空中划过,代表着人类最后的疯狂。也许普通民众会相信人类科技的无上力量,但我已经计算过了。我那刚刚完成博士论文的倒霉室友和我共同搭建了模型,然后用中心的电脑运算了一周。结果是悲观的,无论如何爆破,总有一大块陨石将坠入地球,最好的结果也相当于引爆了十枚大当量的氢弹。
“现在播放陨石袭击自救准则,请认真遵循以下的准则,它们将能让您的生存概率大大提升……”这段话我听了快10遍,差不多都能记下来。但是根据我们计算的结果,这场灾难将对所有人类一视同仁。室友早早地离开了北京,回家过着每天醉倒的生活。
不过,我仍然有获救的方法,那是只有幸运儿们才能知道的大抽奖,也是我没有被击垮的最后希望。好了,我终于写上最后一行代码,检查一遍没有错误,按下执行按钮。我披上皮大衣,外面还是有点冷的。两天两夜的熬夜让我有点精神恍惚。我用冷水洗了下脸,然后清醒地意识到黑眼圈已经浓重得无法遮盖。对了,头发黏黏腻腻地耷拉着,汗水、头油和头皮屑已经混合在了一起。我才想起来已经快一周没洗澡了。
她会原谅我的吧?毕竟我一直都是那样的人。我戴上帽子,裹上稍微显短的围巾,走出门外。宿舍楼下也是空荡荡的,就连宿舍楼管都回了家。她留下来一张纸条,教会我们怎么使用管理系统。我走进控制室,给自己的寝室多加了200度电。忙完这些,我看了眼时间,说不定还能提早点到。
北京的大街空荡荡的。回乡的人潮在几天前已经沸腾过了,就好像提前过了春节。如果不是有自动驾驶,整座城市的公共交通都会停摆。我很想安静地回忆几年来发生的事情,但是温暖和困倦让我的思维迟钝了。我只能随着车子的抖动摇摆脑袋,勉强维持着不睡着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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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我和好几个人懒洋洋地伸了懒腰。他们和我不一样,每个人都带着行李,外加一份焦急的神色。
“你是北京人吧?”
“不是。”我回答道。
“还是学生吧。怎么还不回家?你家里人肯定想着和你团聚。”
“是啊。有事情没做完。”
对方有些诧异地瞄了我一眼:“我以前觉得能在这里闯出点名堂,搞了好几年都是瞎忙活。有时候真羡慕那些天生的北京人,不用像我们这么努力也能过得好。现在好了,活不活得下去都不好说,是哪里人还重要么?我要回家了,祝您好运。”
他的口音让我有点熟悉,大概是老乡吧?如果换成以前,我们都不会有空对话。大城市从来都是那么忙碌,所有人都是座孤岛。话说回来,我理解他的懑愤。
北京西站就在我们的面前,中式的大楼顶依旧如故。我走到接站口,看了眼列车时间表,我提前3分钟左右到达。我开始幻想该怎么对话,只可惜幻想永远是虚幻的。她不可能被估算,我不知道如何质问她,也无法知道什么话语能让她更开心一点。但她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知道何时挑动我的情绪。她是一个真正的随机数,而我只是一个简单的函数,她总能知道输出的值是多少。
陆续有人从各个接站口走出来,行李箱的滚轮声空灵寂静。我焦急地眺望着,没想到反倒是后面有人敲了我一下。
“先生,您好!我要坐大巴回家,还差5块钱买票。能不能借我5块钱,我回去就还给你!谢谢啦!”妙龄女子声音柔和,带着熟悉的味道。
“你在玩什么啊?”
“先生,就差5块钱嘛!我又不是不还你。”
她居然找我要零钱,如同在北京西站中常发生的那样。我只能理解这是一场角色扮演,看着她狡黠的目光,我一下子就慌了神。我掏出一张50块钱,那是我身上唯一的纸币。
“你到底要搞什么?”
“你上当了!诶,你说,西站居然连骗子都没有了,岂不是太寂寞了点。”她拿着纸币,笑得花枝乱颤,“还有啊,你妈妈没告诉你,这些人都是骗人的吗?”
对啊,我当然知道。我记起她戳穿冒充聋哑人求捐款的骗子,记起她和过来要零钱的中年男女辩论。她总是喜欢惹事。
我说:“对啊,她早告诉我,漂亮的女孩儿都是会骗人的。”
她摆摆手:“行啦行啦,老套的台词别重复了。我犹豫过要不要见你,真见到你还是很开心的。你居然还戴着我织的围巾,就是太短了一点。”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挺暖和的啊,我也很开心。但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会回来?”
她抿了抿嘴唇:“因为想见你啊。”她提着小巧的行李箱,拉着长长的拉杆,就连走路都像在跳舞。我算比较了解她的习惯,这个小箱子总是伴随着她的旅行。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但我知道,她可能没有说真话。
“呆几天?”
“看心情咯。”
“住哪里定好了吗?”
“嗯,定好了。一会儿会有车来接我。”她看着我,似乎别有所指。
所以,那是一个男人吗?我有点沮丧:“他大概什么时间来,咱们还能去麦当劳坐会儿。”
“大约1个小时后吧,走呗。”
我们两个走到麦当劳。车站的麦当劳总是又贵又挤,我们看着空空荡荡的椅子,能想象到每次等车时的场景。有的时候,她会坐在行李箱上,又或者我身上。那种时候,我总会觉得她像小女孩儿一样粘人。
麦当劳的留守员工表示,我们可能得自己找材料自己做,因为他没干过后区和煎炸区的岗位。可能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劳作,毕竟生死未卜的情况下,金钱也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留守的大哥,但她居然开心地冲到后面,换上员工的服装,也不顾留守员工的诧异,站在收银柜台前,问我:“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吗?今天有北京西站特惠套餐,一个汉堡套餐,两个甜筒外加小吃只要19.9元!”
“那就来一份。”
“好的先生,请在那边等,我现在就给您配餐。”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她却急不可耐地说道:“喂,你真打算等我弄完啊?快过来,和我去后面找东西。”
我跟着她来到麦当劳的后厨,这才记起来,她曾经在麦当劳打过工,而且还参与拍摄过麦当劳的宣传片。在我还不太认识她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数次看到过她的容颜。那种陌生而熟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我在大街上和她打招呼为止。
我们花了二十分钟,做出整整一份套餐。我倒是有点心疼时间,毕竟要接她的人快来了。
“你为什么还在北京?”她终于发问了,声音低沉。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我的目光聚集在她的双唇上:“因为Survival A计划。我们都在等抽奖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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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抽奖。所以,你获得了名额?”
“我的申请居然通过了。我也很意外。等等,你知道这个计划?”
她大概是说漏嘴了:“知道。一个面向全球征集的申请计划,总共只有2000个名额,一共只有2000万个人能得到抽奖机会。2000万恰好是之前比特币的数量。”
“没错,你肯定也是收到了那封邮件。每个人都会随机获得一枚比特币,新的2000个名额从计算结果中重新计算。等到计算完成,只会剩下2000个真币,持有这些真币的人可以参加A计划。”这是目前最能让各个参与方相信的公平方法。
“可是,你直接回家去等待计算结果,为什么还要待在北京。”
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尝试找出自己的那枚币是否会是真币。虽然我们中心计算机算力一般般,但是验算一下自己的那枚币是毫无问题的。”
“那算法呢?你怎么能确认最后的算法是怎么样的?”
我笑了笑:“那是我们专业的事情。计算方法其实就在说明书里面,全网都搜得到。我根据里面的描述,还原出来。”
我可能猜得出下一个问题,她大概会问,如果知道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她没有发问,随之而来的却是沉默。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曾经的情侣关系怪怪的,因为我们讨论那些学术问题多过风花雪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我打开来,那是电脑给我自动发送的运算结果。我的那枚比特币,居然是真币。我以万分之一的概率得到了它,将成为未来幸存的人类。只是这种喜悦却并不明显,我面对的未来将不再是一个宜居的地球,那些我认识的人,很可能都会死去。
我其实并不适合活下去。我只是一个懦弱的小孩子,习惯性地等待。当人类两千分之一的希望和责任被交付于我时,沉重的担子会把我压垮的。
她叹了口气:“你在害怕什么?我想运算结果还不错吧。”
她看出来了,我点了点头。我说:“我被选中了。但是这份责任不该是我的,有更多比我更值得活下去的人。”
比如说你,我轻轻地说,声音微不可闻。
“你还老样子,胆小。”她抿了抿嘴唇,“如果当初,我是说如果当初,也是在这里,你如果劝我别去,我会留下来的。”
当初,也是在这里,我送别了即将去往西安的她。在我看来,她做出了最好的选择。虽然很不舍得,但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唯唯诺诺地跟着她的牵引,然后发毫无意义的誓言。我害怕改变她的决定,害怕承担随之而来的责任。果然,在不久之后,我失去了她。
“还有5分钟。”
好了,还剩5分钟。该变化就是现在了,我浑身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无数数字在冲击。我擅长估计概率,但唯独估计不了和她有关的。百分比在我脑海中跳动,那些数字在告诉我,留在地球上会有多么危险。
我咽下唾沫:“我想把我的真币给你。”
“那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不,这套抽奖被设计出来,从一开始就是可以被转让的。事先公布的规则,我估计很多币的主人都已经发生了更改。我想说这些变动符合规则。”
她笑了笑:“那又如何?我就是不想要它。我们结束了,你是知道的。”
“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我手上握着人类的两千分之一的机会。你将会登上空间站,在地球的遮蔽下躲过最危险的时期,等到地面形势稳定再回来重建文明。”
她笑了笑:“那也应该属于你。我觉得这场抽奖并不是随机的,你是被选中的。未来需要你罢了。我今天来到这里,其实还有其他事情。见你只不过是希望你再送我一次罢了,就在这里,像2年前一样。人生总有很多的选择,在那时候,我们送别了彼此,各自踏上自己的选择。现在,事情又是一样的。”
我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武装押运的车辆出现在门外,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外面列队。一名士官在向我们靠近,她透过窗户,和那边打了个招呼。
噢!我有点明白了,既然有A计划,那肯定还有B计划、C计划。在灾难真正来临时,人类是不可能只在一边下注的。即便是依靠着地球的掩蔽,空间站的幸存者也可能遭遇各种意外。她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某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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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官走进来,敬了个礼。她笑了笑:“能再给5分钟吗?最后送个别。”
士官一言不发,敬礼,走了出去。
“你要躲到地下吗?”
她笑了笑:“差不太多,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参与的计划只是保存文明的精神,而你要保存的却是火种。我将在一个超级安全的地方被当做植物人培养着,但却能让意识在虚拟世界漫游。我将是第一批脱离肉体限制的人类,你懂我超级恨这双粗腿。”
“那,如果到时候我从太空回来了,还能把你从地底下挖出来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听说你们会在几天后到发射场,说不定你还会从这里离开。向西向北才是生路。”
既然那不是生路,她为什么要参与呢?我猛地站起来,力求用气势压倒她:“你和我交换吧。如果你说得对,你才应该向西向北去。你是那么地热爱生活,生存的机会本来就应该属于你!”
士官从门外走进来,看了我一眼。
她摆摆手:“没事,不用紧张。”
士官再次出门。
“这是一次送别,本来是你送别我,现在也是我送别你。你可能不太清楚,这次你不可能劝我更改决定。我追求的从来不是生存下去,我现在能得到的是永恒。人类的肉体终将会衰朽,但意识却能得到永恒。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同样的人。”
“什么意思?”
她笑着说:“你啊,总是烦恼生活的事情,但却很认真地活着,你畏惧着死亡。而我呢,看似很认真地活着,追求的却是其他的体验。我们的选择本就不会相同。我记得我们讨论过,人类的未来,在你看来虚拟化就是放弃未来,但我却从未那么看,如果虚拟化真的能让我们得到足够长的寿命,探究世界的真理,那抛弃了肉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轻轻地踮起脚尖,亲吻我的嘴唇。
时隔多年,我们再次拥吻在一起。时隔多年,我再次在送别时被她说服。
我们并非在错的时间相遇,一切都非常完美。只不过,我们始终不是同一类人,追求着不一样的未来。即便没有这一次送别,我们也将在其他时候分开。至于何时在哪里送别,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仍然是个大骗子,总是在欺骗我,原来欺骗我去爱,现在欺骗我活下去。我感觉到泪水滑落,从左右两侧脸颊经过,温热温热的。它们本是同源,最终却走上不相交的道路。
“车要走了,再见。”她收住了所有的情绪,在围巾上擦去了泪水。她微笑着替我整理下围巾,然后给了我胸口一小拳。
“再见。”我看着士兵们护送她走上押运车,只能远远地挥挥手。在虚拟的世界中,她将永远活着。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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