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后的日子
父亲长期在外工作,母亲在姐姐哥哥们的帮衬下操持家务,因此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多少父亲的影子,直到七十年代末我上初中时,父亲光荣退休,自此我才和父亲真正生活在了一起!
家里有了父亲,生活一下子变了样。几个姐姐领着外甥们隔三差五的来看父母,家里热闹了许多。两个哥哥也不再频繁的为一点小事骂仗打捶,家里似乎又平静了许多。周末,我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甚至钻在被窝吃馒头了,父亲多年早起的习惯,使我再不能毫无顾忌的大睡特睡。他早早地起来在院里院外忙碌着,洒水扫地,提水浇花,出出进进,弄出了不小的响动,而我却赖在被窝迟迟不愿起来。父亲极少催促我起床,有时实在忍不住,也不正面吼我,只是旁敲侧击的对母亲说,“这城里人都是懒虫,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那时候我先在镇上上初中,后来又在县上上高中,算是半个城里人,听到父亲揶揄的话,心里并不恼,只是蜷在炕上偷偷地笑,听着厨房里父母轻松愉悦地说着家长里短,又迷迷糊糊地睡起了回笼觉。
父亲退休的头几年,家里常常有左邻右舍前来求医问药,父亲总是热情耐心地给来人把脉开药,扎针打针,家里的老式板柜上,经常有父亲燃起的酒精灯,煮着一铁盒针管针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邻里之间处的相当和谐亲密,经常有乡亲送点自产的豆角辣子、茄子韭菜之类的蔬菜。那时候生产队还没有解散,队里有台少见的海燕牌黑白电视机,队干部看父亲可靠认真,就委托父母义务代管。每天傍晚,父亲早早地把电视机抱到大门口,稳稳地放在花墙墩子上那块平整的石头上,调好频道,让乡亲们观看。晚上10点,当电视屏幕上出现“晚安”,乡亲们四散而去的时候,父亲又关掉电视机,再小心翼翼地抱回屋里。父亲很珍视这一额外的工作,他和母亲觉得这是一份荣耀,是一份信任,因此总是像爱惜自家的东西那样,仔细认真的保管着那台黑白电视机,每天都把屏幕擦拭的光亮鉴人,又兴致勃勃的抱出抱入,乐此不疲。再后来,到1982年9月,父亲由于高血压突发脑出血住院治疗,出院后落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就不方便再给乡里乡亲看病了,也不再代管那台黑白电视机了,家里和门前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父亲那一次生病我远在西安上大学,因此家里人没有告诉我,放假回来才知道父亲差点丢了性命。看着口眼歪斜,手脚不便,言语不清的父亲,我心里很难过,父亲却乐观地说没事,全然不把病痛放在眼里。在漫长的康复阶段,父亲从不唉声叹气,相反却以惊人的毅力进行康复锻炼,慢慢的基本恢复了身体机能,直到能独立处理自己的生活起居,不给别人添麻烦。后来,父亲回忆起那次发病,总是乐观地说,“那时如果没了,坟上的树都碗口粗了!”
从1983年到1993年,父亲和母亲在一起过了十年安逸快乐的退休生活。老两口在一起相依相偎,相敬如宾。每天母亲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父亲打扫庭院,养花务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矮矮的厦房整日充满着浓浓的亲情,小小的院子干干净净,花香草绿,始终洋溢着满满的爱意。父母心无旁骛的享受着晚年的平静生活,有时给儿女们帮忙带带孩子,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那段时光是父母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父母一生生养了九个儿女,除一个早夭外,其他都在父母醇厚的关爱中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他们帮儿女们照看过十个孙子孙女,帮他们吃穿,教他们学好。至今,外甥侄子们回忆起爷爷,都会说出许多有趣的逸闻趣事!
1993年夏天,父亲又一次发病。那时天气还不算太热,我在市糖酒公司挂职锻炼,那天晚上我正好值班,一向入睡极快的我,那一夜却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夜里两点多,我披衣起身,走出值班室,看着满天的星星,没有一丝睡意。我拿着手电在公司酒库周围巡视,浓浓的酒香在夜风中飘荡,明亮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我独自在偌大的公司院子徘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会失眠。
第二天早上,同事们来上班,我昏昏沉沉的去大同桥市场吃早餐。刚走到门口,就有同事在楼道上疾声喊我,说刚来了个电话,你父亲在耀县医院抢救。一下子,我明白了昨晚失眠的原因,原来是病中的父亲在呼唤我!
急急忙忙赶到耀县人民医院,姐姐哥哥们都围在了父亲病床周围,我那可怜的老父亲躺在病床上,呼呼的喘着粗气,两眼睁着却目光呆滞,两只手拼命地在空中抓挖,没有一点自主的意识!
医生们想尽了办法,父亲也没有醒过来,两只手在空中不停地划拉着,一天比一天弱。我们兄弟姐妹轮流着在医院看护,母亲在家焦急地等待着好转的消息。我陪在父亲身边,给他擦洗身子,清理口腔,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日不如一日,像一盏耗尽了油的枯灯,气息微弱的在病房中摇曳!他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给他最疼爱的儿子说上一句话,就一直稀里糊涂的躺着。直到第十三天,父亲基本不再动了,医生吩咐回家准备后事。
回家后父亲仍然静静地躺着,气息越来越弱。想起父亲发病前的那个周末,我回老家看父母,父母很高兴,在大半天的时间里,父亲像个孩子一样把我跟前跟后,说这说那。下午五点左右,我看到父亲头发长了,要给他理发,他说,“不早了,你还要搭车回铜川,下次回来了再理!”,没想到,“下次”就成了永远的遗憾!
三天后,父亲在老家他一砖一瓦辛辛苦苦盖起来的那个简朴干净的厦房里安静地走了!
后来我听说,父亲在县医院的十三天里醒来过一会,当时二哥在场,心急如焚的他看到父亲蓦然清醒,一下子抑制不住奔泻的情感而抱住父亲失声痛哭,他告诉父亲,说等好一点咱就回家。父亲点了一下头,泪水滚出了眼眶!
父亲走了,按农村的风俗要过七七灾灾,每过七天孝子们都要去坟上祭奠。每一次走上村西土坡,远望墓地,我就仿佛看到父亲站在崄畔上,他始终穿着那一身黑呢子中山装,拄着拐杖,十分整洁,十分干净,笑容可掬地站在高处看着我们……(杨建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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