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勺勺客 □秦延安
乡村里最热闹的莫过于红白喜事,这个“事”过得好坏全凭勺勺客。“勺勺客”就是掌勺的厨师,作为中国四大厨师之乡之一(广东顺德区、河南长垣县、陕西蓝田县、安徽绩溪县),蓝田自古名厨辈出。据唐李肇的《国史补》记载,唐长安“两市日有礼席,举铛釜而取之”。这“礼席”的“行厨”就多是京畿白鹿原(蓝田)人。特别是明、清两代,宫中御厨不少均为蓝田人。当年,慈禧太后避难西安的一年中,蓝田勺勺客大出风头,从此不仅名扬京城,更是占据了西安的“熟食行道”,盛行不衰,于是便有了“要找蓝田乡党,大小衙门厨房”之说,足可见蓝田勺勺客足迹之广。勺勺客基本是男性,虽然他们“一勺走天下”,在外有响当当的名号,但是如果村里谁家过红白喜事,村人的一声招呼,便让他们像北回的大雁一般如期而至。当然这些能回来的,大多就在省内工作。
过事那天一大早,勺勺客就来了,他们先检查提前下单的菜和调料是否到位。一切就绪后,便系上围裙、戴上套袖,忙活开了。一块塑料布搭起的帐篷下,四条板凳支起两条长案,上面放着两个菜墩子,墩子上还扎着几把刀,明晃晃地耀眼。其中一把是为剁骨头备用的砍刀,另外还有一把长勺,那是勺勺客形影不离的吃饭家具,一般常人家也难得有。帐篷的一角摆着一个铁皮油桶改做的钢炭炉子,还有一个像楼梯样的连着四五个锅的吸风灶。钢炭炉子作为炒菜用,吸风灶主要用来炖菜、烧水和热馍的。勺勺客一般最少两人搭档,村里的妇女为其打下手,主要是择菜、洗菜、切菜。当然她们切菜都是在勺勺客的指导下进行,比如豆腐切成块、萝卜切成片、白菜切成四棱子、红薯切成丁等。一般人家酒席都是二三十桌,多的达四五十桌,因为用量大,所以切菜的任务也很重。勺勺客切菜的手法和一般主妇完全不同,仅听那刀刃碰撞菜墩子的声音,便知道厨艺不简单。时而咚咚的高声喧哗、时而哐哐的铿锵有力、时而吱吱的慢声细语,转瞬间便是一大盆菜,细瞅,条是条、丝是丝、块是块,匀溜得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特别是那肉片,薄厚均匀、肥瘦适当,足见刀上功夫了得。
在勺勺客的指挥下,吸风灶已经开烧,一把一把的麦秸长龙接尾般塞进灶口,长长的火舌吐出足有六七米之遥,让前后锅都受热。第一口锅里总是不停地变幻着内容,先是开水焯菜,接着是过油锅,最后是炖烩菜。勺勺客手中一会是笊篱一会是漏勺,沸水焯料、热油炸制,忙得不亦乐乎。需要炒的菜最后都集中在钢碳炉子前,倒多少油炒多少盘菜,勺勺客胸有成竹。一大盆切好的菜倒进大铁锅里,只见勺勺客一手用抹布衬着锅柄,一手挥着大勺。炭火刚硬,旺火急炒、勾芡收汁,大铁锅不时被他抓起前后颠翻飞舞,一锅菜肉便如鲤鱼打挺般跃起翻身。这需要多大的力道我不清楚,但是能让被抛到半空中的菜不洒丁点地再落回锅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菜,鱼贯而入;盐、味精、酱油、料酒……在勺勺客的勾舀中进锅,热气氤氲、色香四溢。我曾怀疑他们的一勾一舀咸淡是否适宜,但宾客们的竖指称赞完全打消了我的疑问。炒好的菜都倒进一个大盆里,旁边放着一摞盘子,一勺子一盘菜,勺勺客打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菜溢出盘子洒落,也不会让盘中稍显欠缺。一轮酒席就像一场战争,只听勺子哐当哐当响,一盘一盘的菜被端走。直到酒席结束,勺勺客才能歇下来上桌吃饭。
那些年里,我经常赶场于这些酒席中,虽然那些菜很平常,无非是萝卜、白菜、豆腐、花生米、红薯以及猪肉等,但在勺勺客的精湛厨艺下却衍生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九大碗、十三花,以及十六碟子等菜品,让人吃得肚胀饭饱。
一场酒席,在勺勺客的掌控下既没吃拉拖出现欠缺又没剩下浪费,既帮主家待好了客人又长足了脸面,很受爱戴,而他们仅收取主家一个礼馍一瓶酒两盒烟而已。只可惜,这种行走乡村的“匠人”,在本世纪初就已全部被服务队或者酒店酒席代替了。虽然村民们方便了,但我总感觉少了那一种乡里乡情,便不免怀念那消失在记忆中的勺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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