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士襟度 学人风骨 汪运渠先生印象
我初见汪运渠先生,即惊异于他的秀逸和直率。
秀逸,是江南文士那种,身长面白,俊骨清相,彬彬然透出一种儒雅气息;而直率,却是典型的魏晋范式:直言痛切,不折不媚,气象睥睨,风骨硬正。因此,这秀逸与直率的一体同构,就诠释了性格学上的二律背反,也正好为一句著名的西谚做了精确注脚:凡杰出的人物往往都有鸽子优雅的外表和狮子勇猛的雄心。
对于汪先生的秀逸,我产生过一个奇怪的幻象,感觉它是源于一条河流的赐予,这条河水质清冽,柔波荡漾,河面上,几缕清明水气,氤氲漫散,在空中形成云气,于人化入骨血,如此一番造化玄奇,就形成一个人的心性之美和外表之秀。而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我读完他的一篇散文之后,就得到了确切证实。他的家乡确实有一条叫做白马河的河流。这条河蜿蜒于周至、鄠邑的交界之处,一水分两县。东边是美术之乡,西边是道教圣地;东边以丹青彩绘誉满天下,西边以圣贤仙隐名扬四海;东边出过铁血将军赵寿山、关麟征,西边出过大儒赵子函、李二曲。其中,周至二曲先生禀性耿介,是理学巨擘,也是布衣大儒,一生格物致知明心见性,对功名富贵视若浮云,以至连清廷的数次征召,亦避而不就,这种标拔的人品气格,使得天下士林敬仰、孺子尊崇。由来前贤启后昆,自然赵子函、李二曲、赵寿山、关麟征等乡贤的精神操守、风骨气象,也随着这条叫白马河的河流灌溉两县,也浸润了一个少年纯真的心田。至此,故乡把它的山川灵气彰显于面,把它的风土人情植根于心,把它的乡贤精神化入骨髓。因而,当汪运渠先生走出故乡,他的身心就被故乡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多年之后,我在汪先生的身上依然能看到那些乡贤人格的折射投影。
汪先生少时于家境寒薄中规矩临帖,青年时于艰难逆折中苦心志学,其用功之勤,精进之猛,以致衣袖常黑,指胼腕痛。然而,无论环境怎样变化,生活如何磨折,他都于书法一途笔不稍辍、志不稍怠。汪先生中岁劫波历尽,那是两次失子的至痛、几场索命大病的至悲。身处这样的绝望之境,慰藉他的也依然只是笔墨书砚,其实那是一种无法面对的短暂逃离,一种绝望里的疗伤自救。以至那一段时期,他读书、著述几近疯狂,习书不辨晨昏。而双眼在泪水流干之后,最后流出的竟是一种白色黏液。但是,当诡异奇谲的命运把他掀下悬崖之际,艺术却用宽大的翅膀把他牢牢接住了。这大约就是古人所说的“文章憎命达”吧。其实,翻开一部艺术史,那些古圣先贤大多有类似的传奇经历,坎坷人生,这几乎也成为艺术史上的命定铁律。艺术常常遵从的是一种悖论法则:“精金美玉的人品多从烈火中锻来,掀天揭地的事功多从薄冰上履过”。然而,正是这些身心备受的磨难,成就了他书艺的精湛。汪先生钟情尚武精神的北碑,他临习《张猛龙》《龙门四品》等诸多名碑,数十年间,人磨墨,墨磨人,苦心孤诣,以其深厚的临池功力使得他的正书刚健婀娜,端妍俊美。而他之所以情钟北碑,在我看来,这正是一种审美与人格的神契意合。因为它是志士的心像,丈夫的风骨,勇者的利剑,豪杰的怒目。汪先生身上也明显有这种志士刚烈的情结,他曾说“民国多猛人,斯世多犬儒”,他研究陕西民国书法史,崇仰的都是那些棱角分明的魏碑人物,比如“雄强傲岸,虎踞狮蹲”的寇胜孚,比如“胸有方心,身无媚骨”的茹欲立。对此,王锋先生如是说:“与时贤迥异者,运渠先生颇具民国风,其人其书、其文其诗,置诸民国士林,方之煊赫,未遑多让矣!”
汪先生于书法走的是融碑入帖的路子,他法米芾的矫矫不群、师王铎的起伏跌宕、取黄庭坚的大开大合,尔后转益多师,参以己意,因之他的行草雄秀兼具,个性鲜明。初观之,点画飞动,奇纵闪忽,如风卷旌旗,似高山坠瀑;细品之,则金质玉相,天骨开张,字里行间每每闪露出一股凛然侠气,鼓荡着一种淋漓才气,充盈着一腔浩浩正气。我观汪先生书法,尤喜其计白当黑、气随笔转,因为那是一个学人才情、气骨、学养、襟度的全部呈现。而他的行草,恰如其人,秀雅其表,风骨其内,隐隐似有白马河波澜涌动,也分明有着二曲先生的耿介拔俗。也正是因为这些因素,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汪先生清醒地与当下书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种素心坚守,显示出了一个学人的定力和本色。
汪先生是个“亦狂亦侠亦温文”的人。对于他的“狂”,我以为不唯是气格禀赋使然,而是一种历尽劫波之后的旷达豁然,也就是古人所言的不依绳墨、率尔天放。汪先生中岁之时,身处劫中,出儒入道,他每每于庄老佛禅中探求人生真谛,红尘念冷,生死意淡。就在一番苦悟之后,他訇然破关,从此超脱了、率真了、本色了,言谈豁豁,睥睨群伦,旁征博引,悬河倒泻。然遇庄正人、奇拨人、高才人,却是言辞温婉、礼敬有加。一个人一旦明心见性,就会不谄不媚、爱憎分明、特立独行。而这种奇拔超然的名士风度,却常被众人目之为狂。在我看来,这种“狂”正是可贵的书生意气、学人本色。古语云:“宁为落拓狂夫,不为厚颜君子”,汪先生庶几近之。唯其如此,我于众声诺诺中独喜一士谔谔,于言不及义间独爱他披肝露胆。
汪先生是才华横溢的学者型书法家,他虽以书法名世,但腹笥宏富,学问淹博。他在撰写学术专著《铜铸美文古泉书法漫话》时,横跨七八门学科,爬抓梳理,上至商周金文、权量诏版、汉碑镜铭、简书瓦文,下到明清篆刻、披览无数。至于他的散文、书评,亦堪称高手,文风质朴,气骨锵然,直言痛击。尤其是那些写陕西民国书法大家的篇章,笔挟风雷,文采斐然,读来使人意畅神旺。近年,年过半百的汪先生自费走遍关中,且北至神木,南到安康,掘史料,访遗老,殚精竭虑,钩沉辑要,正在撰写一本厚重的《陕西民国书法史鉴》,以彰显前贤华彩,使之德业传世。噫,此志亦奇矣,此功亦伟焉。
渭北庄生与之谈,慨而叹曰:不经天磨非铁汉,不遭人妒是庸才。天地为炉舍,玉汝于其成,此中乃何人?运渠汪先生。
□康亦庄
汪运渠简介
汪运渠,名栗沪,号鹿苑,1963年生于西安市鄠邑区。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理事、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陕西书法》副主编,西安市书法家协会理事、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陕西望贤书学会理事,西安市文史馆研究员。
书法作品自1995年起在“第三届中国书法篆刻电视大赛”等国家级、省级书展中多次获奖,《书法报》《陕西书法》《各界》等报刊刊发书画专版,作品被陕西省图书馆,省内外、国内外有关机构收藏。
学术论文、书法作品屡见于《中国书法报》《书法导报》《书法报》《艺术品》《中国书画报》等报刊。2009年始致力于陕西民国书法史之研究,相关篇章于《陕西书法》《书法导报》《艺术品鉴》连载,另有多篇研究文章刊于《收藏》《三秦文史》《西安文史研究》《各界》等报刊。出版有学术专著《铜铸美文古泉书法漫话》、艺术文集《砚边墨花》及书法集、书画集多部。
《微雨过荷塘》
《农家小景》
《终南山藤》
《花荫听雨》
蒋捷词《虞美人·听雨》
陈与义词《临江仙》
《秋浓矣》
《啼春》
黄庭坚论书诗二首
杨万里诗《兰花》
天兵怒气冲霄汉,帝子乘风下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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