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好茶饭

甘肃经济日报 2020-10-17 00:34 大字

□傅雪琼

母亲的好茶饭,吃的人永远也吃不够。

友人来信说:我在民勤,烤馍馍,腌咸菜,给你带上些?

我说:母亲在世时,我每年春节在武威过;母亲往生了,我就像孩子断奶了……

说的,还是母亲的好茶饭。

母亲做的馍馍,蜻蜓、清水、杨台等周边村的人常常会来“借”。

来人说是给儿子看家道“待客的”,也有是女儿的相亲人上门来了“端上的”,还有娃儿过满月“献上的”,老人过寿了“敬上的”……

“蒸的馍拿不出个手么,人丢大了么!”上门来借的人理由都充分,都让人同情;听者也受用,仿佛还倍有面儿似的。

我们学生们已经习惯了,碰上在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我们就会积极地、热情地“装上一方盘”。也有多数了一个两个的时候。“这不能责怪数不清的人!”母亲说,“只要是上门来借正好馍馍够的,就一定要借给!人家能上门来,人家抬举你,你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

这话,祖母赞同。母亲是商号里过来的闺秀。

祖母的沉默,就是这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里最大的权威。其他妯娌三个,只有配合母亲做的义务了。

对那些个提前提了一两斤白糖前来定做馍馍的,老人的盘:母亲就多做一个大大的“寿桃”,鲜红鲜红的桃子诱惑着我们幼小的味蕾;满月娃儿的盘:母亲就多蒸一个“十二生肖”,小牛吃着青草,老虎骑着跨凳,骏马扬蹄奋进……惟妙惟肖,前来提馍的人就会赞不绝口,千恩万谢着回去了。

“尤其是油饼子,”祖母说,“在武威地区就传哈料个名!”

“一个是邮递员,一个是搞社教的干部,哪个木有吃过?”祖母说。“哪个木有夸过?”

上大学最幸福的寒暑假里,母亲就亲手示范,教给我做各种面食和油饼子的流程、技巧。

舀大锅里烧开的滚头上的尖尖水,搅成面盆子里不见干面粉的团团,再用筷子一团一团地提出来,放在油油儿的案板上,不硬也不能软;油手要趁热拍揉成团,油多到不粘手时醒面!然后再一个一个地在手掌儿心里拍成饼子滑进油锅里,两面金黄捞出来,一个叠加一个地码起来。喜欢吃甜的,每一层撒上些白糖,吃起来甜香甜香的。老汉吃的不粘牙,娃娃吃的好消化……母亲欢喜得合不拢嘴,双手欢实地滑下去的还在锅底,浮上来的已捞出来码齐整了……

嗯,闻着都是陶醉啊!

母亲过门时,小叔只有十四五岁。母亲持家三年,小叔叔当兵去了,十六岁。至此,父亲在哈密,二叔在刘家峡水电站,三叔在煤矿,小叔在西藏,祖母的四个儿子,都支援了大西北建设。

祖母就盼信。隔几天,家里就能收到信。孙子孙女儿轮流地写回信,祖母说,一个也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公公平平的。

“七个一轮回,金刚葫芦娃!”邮递员说。

邮递员是个中年人,高个子,大嘴巴,好开玩笑,喜欢热闹。他说:傅奶奶(我的祖母)!您娶了个好儿媳嘛!善良的,孝顺的,还做得一手好茶饭!

“好吃你就天天吃来!”祖母说。

祖母一句允诺,母亲就坚持了十多年。

“又不给口粮!又不掏饭钱!赶不上饭口儿也就算了!你凭啥就给他留饭?他又不是专为你家送信的!他公家人国家养着哩!你这上有老下有小几十口子人……”邻家婶子聪明人,为我母亲打抱不平了。

“他也是个下苦人么!”母亲说:“他捎上一车信(件),一个村一个乡地送哩!赶到这就是个饭点儿么!来上个讨饭的也有一碗热饭哩!娃娃们的奶奶宽宏大量,像贵客一样待着!我就出了个蛮力气,多添一碗水、多加一双筷子的事,我高兴地做哩!”

母亲一边说笑着,一边泼辣又麻利地擀出臊子面、转百刀、斜花子来,还有蒸的、涮的面皮子,各种花样的花馍馍,或蒸,或烙,或鏖……油香和着麦香,顺着风就走街串巷了……

那时社教的工作组,三人五人一个小组的,吃派饭。分到我家的,往往就有五六个人,比别家多一倍。

大哥心疼自己的妈:“妈!到时候公社干部又陪着吃来,最少也要做八到十个人的饭,加上我们二三十口人……您根本就不划算!”

“至少,你们也吃了一顿好饭。”妈说。

可是您累得脚不粘地……

妈说:“这些文化干部来家里吃饭,你们都受了不少的规矩,来了就受了教育,我出些力流些汗不算啥……”

十五岁的高三学生沉默了,他在他的小说《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里这样写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母亲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期望,参军和读书上大学,是农村青年唯一的“鲤鱼跳龙门”……后来,我们这一代人工作生活在城市,成为建设祖国的人才……这,才是我的母亲再苦再累也喜悦的真正原因……

昨天,大哥做出了和母亲一样的好茶饭,今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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