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春节
庚子年春节到来，疫情也来了。平心而论，不是特别喜欢这个节日，幼时也曾为此欢呼雀跃，总觉得这个日子神圣，盎盎然忘乎所以，但却转眼不见，剩下的只是红尘俗世的重重羁绊和凌乱缠裹。至今，倒有些厌倦了，总觉得节日的人为色彩太过浓厚，常常令人感觉猝然而又不得随波逐流。
看新闻，得知武汉发生了新冠肺炎，类似于2003年的“非典”。心头一怔，但也没有过分在意，毕竟相隔千里之地。太阳一直很好，暖融融地抚摸着人们脸上那来自于冬天的坚硬，直到那坚硬变得柔软。计划春节期间与儿子去一趟武威，还计划与兄长一起请老家的堂弟、堂妹们聚一聚，他们常年外出打工，只有春节才能相聚。
腊月三十，弟弟一家从金昌来张掖过年。父母很高兴，张罗着购买了许多的食材。猛然间发现，父母真的老了，他们都已是耄耋之年，虽说没有什么大病，但日子也越来越稀少。那些力气、灵巧都已荡然无存。进入新年以来，他们就早早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春节的吃，总是诱人的。习惯中，所有的合家团圆和天伦之乐，都在饭菜的浓香中凝聚。下午，我们贴了对联、门神，节日的气氛就很明显了，这也是我们的一种心情。街上的红灯笼亮了起来，一串一串的灯笼从南到北，一只一只，微风使它们微微摇晃，红红的光晕串联了我们的目光。院子里，许多的孩子追逐玩耍，不时点燃鞭炮，清脆的声音直击耳膜。央视的晚会，簇新的画面，散发着浓重的油彩，也似乎将每个人那沉甸甸的日子化成十二幅月画拎在手里，仿佛未来每一天已在把握之中，单纯简单而快乐。
大年初一，姐姐一家来看望父母。外甥去年研究生毕业，到重庆一家国企工作。他是父母一手带大的，与父母很亲。一年没有见面，父母很高兴，问这问那。在他们絮絮叨叨的讲述里，一些经年往事又让人满心融融。我拿出酒，让弟弟和姐夫喝，聊了会儿闲话，话题就转到疫情上来。正说着，单位通知值班。走在街上，有些清冷，街市及娱乐场都所关闭。曾经的喧闹，曾经拥挤的街道，此时却显得异常宽敞寂静。坐在值班室里，电视、微信、朋友圈、微博都是铺天盖地的疫情信息。确诊、疑似、死亡数据冷箭般飙升，不安、无聊、恐慌、焦虑，让心痉挛。
院子里又张贴了政府的红头文件，强调不准聚会，不准聚餐，不准举办各种群体性活动……无事的我决定读书观影写字，以此平复内心，调节情绪。有《可可西里》《无人区》等，有些电影是看过的，回头再看，原来可笑的地方，现在却发自内心的一笑，一些事竟然明白起来。人生如戏，谁说我们现在演的不是一出戏。沈从文说：“孤独一点，在你缺少一切的时节，你就会发现，原来还有个你自己。”这是一句真话。去年从当当网上购了一些书，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身边有书，就不觉得无聊。一位朋友说，这难得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想想。胡思乱想，或者放空，对于忙于上班的人来说，是非常宝贵的机会。其实对于人生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忙人叹昼短，愁人恨夜长。这些天所有的忙人都成了闲在家里的愁人，昼夜都长了起来。我也一样，虽饱食终日，闭门不出，但心中还是有一丝苟于乱世偷生的歉意。宅在家、缓慢、闲暇甚至无聊，从养生的角度来看，都有其本身的好处。只是当下的人早已习惯奔波喧闹，失去了感受缓慢无聊的耐心。
街道两旁，树赤身裸体，头颅向上。虽已立春，可因春天还没真正到来，叶芽深躲在母体深处，枝条饥饿，纷纷伸出乞讨的手，试探外面温度。沿街两侧，除了几家水果店，小超市照常营业外，其他都黑灯瞎火。几个行人，也如我戴着口罩。是啊，这段时间，“戴口罩，少出门，勤洗手”，成为庚年伊始最频繁也最关切的嘱咐，成为特殊时期每人心底的一根警戒线。我们太需要一根警戒线了。如果有警戒线，那个率先吹响预警口哨的李医生，还会离开人间，成为天堂的文亮吗？忽然觉得，跟疾病生死、人间疾苦比起来，日常生活里的很多事情都是鸡毛蒜皮，很多事都是庸人自扰之。
小区门口，突然有人把守。出门上班或者买菜，需要在小区门口防控人员那里填写姓名、身份证号、单元门牌号及出门事由等，还要拿出通行证才能被放行。几天后又改成了卡点扫码，出来进去都要扫，而且上班还必须要开单位介绍信。“一个党员一面旗，抗击疫情我当先”，誓言挂在墙上，把责任担在肩头，“非本小区人员，严禁进入”等牌子，在夜色中亮眼。一连几天，晚上八点左右楼上都会响起钢琴声，音节很连贯，曲调很顺畅，弹的曲调是汪峰的《春天里》。“没有一个春天不到来”。这是自然规律。写下这句话的作者，好比英国诗人西格夫里·萨松说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当有文字之外引申的含义。仰望夜空，月似银盘，挂在天幕。今年元宵，却不似往年。由于疫情，没有观灯的人流，没有热闹的烟火，让迎新显得猪头鼠尾。如果不是疫情，我倒愿意陶醉在这份静谧之中。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写：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这些日子以来，一切仿佛被搁置，生活充满了茫然的气氛，每个人都希望疫情早日结束，但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结束。
时光过去了，留不住，就像河里的水。太寂静与太喧闹一样，都有令人天地之大却无处容身的心悸之感。也许，待到恢复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时节，很多人又会冷不防的想念这些日子的寂静之美吧？近几天，天气暖和了许多，几只鸽子在空中旋飞，一种独属于春天的回声也在几声鸽哨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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