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与旅游的融合与碰撞 以武威市《梦幻凉州》剧本为例
生活往往为我们戏剧实践的艺术视域打开了一扇阳光之窗。
今年3月1日,接到省文化和旅游厅艺术处通知赴武威市参加了历史情景歌舞剧《梦幻凉州》文学剧本研讨会。《梦幻凉州》是武威市一项大型文化旅游演艺项目,倾注了该市领导层、文化旅游发展集团决策人和当地百姓群体的深厚期望，是河西走廊东端新近唱响的一首奋战之歌。我们感到《梦幻凉州》的发起、论证与衍变,会对甘肃各地拟定旅游演艺项目的创作思路产生积极影响,对艺术内容与形式的因势而变扩充智慧也会不无裨益。
把文化与旅游融合在一起,把戏剧歌舞艺术与名胜景点观光结合起来,打造新的一种演艺方式和规模显然是一种令人眼热的时尚潮流,印象最大最新的莫过于两年前G20杭州峰会在西湖水面上的文艺演出《最忆是杭州》。类似的“实景演出”，我是1997年在广州第一次观看到的。甘肃省秦剧团演员窦凤琴荣获“中国梅花奖”参加第五届中国戏剧节开幕式,每位梅花奖得主均乘一辆插满鲜花的敞篷小轿车环绕舞台走一周依序出场“亮相”，打破了常见的在剧场领奖方式。傍晚时分,也就在这个“广州世界大观”旅游胜地上演了一台全景式的大型舞剧《战王与女神》让人们触目惊心,仿佛置身于炮火硝烟与电闪雷鸣的古罗马战场：东山坡上杀声震天一片鏖战,西边城头剑戟铿然将士倒下；转瞬间夜幕降临,火光映空，散乱的敌阵兵马逃遁山后树林；胜利了,马队凯旋，一队就有48名骑士之多,在人们的眼前缓缓走过好多个队列；过后，清洁工潜入实景打扫马粪；英武的战王和美丽的女神手牵手双双步上中央高高的主舞台引喉放歌,全场人众欢呼胜利……
《梦幻凉州》的主持者、创意者也希望有如此类似“全景式”“多方位”“破时空”宏大好看的历史叙事效果,把两千多年前“河西四郡”之一的武威历史文化和盘托给当今的旅游观众,想法不能不说是既开放又浪漫的。该剧两位作者岳永进、陈晓峰在剧本文学上可谓花了许多心血，感慨河西的文化底蕴太丰富太深厚,说不尽,唱不完，一门心思就是想讲好武威的故事,以此讲好中国智慧、中国精神;他们作品的时间跨度在汉、晋、唐、宋、元5个朝代，地点涵盖凉州、西域、长安,有名有姓的出场人物有张骞、霍去病、刘彻、马鹏、叶赛燕、鸠摩罗什、沮渠蒙逊、李隆基、杨敬述、杨玉环、萨班、阔端、八思巴、恰那多吉等,此外还有35组、每组人数“若干”的使臣、随从、贵族、舞女、傩人、飞天、武士、百姓、农民、和尚、喇嘛、工匠、游客、各族青年男女等等的群众角色，显然需要一支超乎剧场演出的庞大的演职队伍。
这台历史情景歌舞剧的“序”为“友谊之路”，下接第一章“置郡武威”，内容有3节:征战河西、青铜铸魂、置郡迎宾;第二章“凉州佛光”,内容有3节:罗什讲经、高僧入凉、天梯之佛;第三章“凉州乐舞”，内容有3节:玄宗大梦、凉州妙音、霓裳羽衣；第四章“凉州会谈”，内容也有3节:应邀赴凉、艰难行程、会盟凉州。剧终即落在“会盟凉州”最后的合唱处“凉州会盟千古颂,中华一统享太平,各族人民大团结,锦绣山河万年春！”。从内容结构上看，起承转合十分完整,武威重要的历史文化代表性事件及“铜奔马”“天梯山”“海藏牌楼”等文物名胜景观全都囊括在内,人物与故事章节前呼后应,让人感到既眼热熟悉又新颖多姿,颇有题旨、份量、气势与贯通全剧的精神主线。从场景画面文字描叙上想象也很有看点，如“青铜铸魂”“凉州妙音”“马踏飞燕”“汉藏一统”等情节、人物，画面地域特色甚为鲜明、生动。如果在武威投资2.7个亿新建成设有1050个座位的“天马剧场”上演,只要在某些方面再做些深加工,削减些有点重复的“征战场面”,搞好服装、表演、音响和舞台装饰，真不失为一台引人瞩目的标志性艺术作品。
“这种文化旅游演艺项目终归是旅游产品”，与会的旅游学院的专家学者坦率指出,游客毕竟是来玩的,需要的是大众的、民俗生活的娱乐情节,并非是来领受教育的；深刻的思想，厚重的主题,剧本写得太多；画外音又太学术化;旅游演艺项目要搞成商业产品,因而它又是依附性产品,游客看演出非是专门的目的地,实地演出只是旅游业的衍生物,从旅游到观看演出的“转换率”需要调研清楚。一句话旅游演出项目就是要“挣大钱”，这是关键,旅游不搞“赔本买卖”，实景演出搞好了,其收入一定是剧场演出的成百倍甚至上千倍。说到这里,令人联想到外地曾有专家学者对甘肃《大梦敦煌》的指责：“你只是舞台剧,剧场的演出能有多少观众?虽说你这台舞剧近20年票房价值是全国之冠,但比上搞大规模实景景观演出,挣得钱就少至又少,少得可怜！你们思想还是不解放……!”
《梦幻凉州》究竟走剧场舞台演出方式还是走旅游实景演出模式?是走“挣大钱”的路子还是只在新建的“天马剧场”闪亮登场，抑或搞成两个版本,既能在剧场应景演出,也能在旅游业大规模大比拼的发展中挣大钱？一时间主创者都在这里卡了壳,而“玩好吃好挣大钱”的旅游演艺剧本究竟该怎么写,与会人员不能不反复考量前后揣摩。《梦幻凉州》究竟做怎样的定位呢？两个月后再一打听,这台戏上不上、怎么上还没有最后敲定。于是,有国家一级编剧职称的舞台剧作者岳永进又将这部历史情景歌舞剧改写成《梦幻凉州》电视纪录片脚本寻找新出路。事已至此,戏剧文化与旅游演艺的交融、碰撞仍在继续进行，避不开也躲不过。这就是既令人兴奋欢悦又让决策者踌躇头痛的生活本象。
在这篇文字中我无力于有深度的辩析。面对现实生活的冲击，因武威市的《梦幻凉州》而生发的一些思考倒是应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以利于当地的决策人参考，也有益于人们生活与艺术视野的不断开阔。
今天有谁不愿“挣大钱”呢?改革开放40年来,戏剧歌舞艺术因旅游业蓬勃发展势头的拉动从剧场走向名胜景点演出,确实有不少成功的例证。在甘肃“文博会”期间,《相逢敦煌》就在莫高窟前实景演出。当年《大梦敦煌》的导演陈维亚和兰州歌舞剧院院长苏孝林就曾讨论过实景演出的大方案,但因各种缘由并未能长期驻扎在敦煌将《大梦敦煌》再打造成“旅游演艺”的文化商品。较之戏剧在剧场演出，旅游演艺产品能成百倍上千倍的创收,这在理论上完全成立,是容易理解的,也有成功的、比较成功的实例所总结出的经验可以汲取。而武威《梦幻凉州》的实施,虽然想法新潮，热情很高,但实际条件尚不俱备。如果该项目的参演总人数按500人计算,这支队伍从哪里去找?今天当地已经没有一个有100人的专业艺术表演团体了,那就只能在当地学校的学生中选拔,主要演员在全省乃至全国招聘,而旅游演出的观众“转换率”是多少,一周有多少游客在武威逗留,这支属中等规模的演职队伍驻扎在景点一年得多少天,这就有许许多多的实际问题。你能把气度非凡的“天马剧场”盖起来,你却不能尽快组织出这样一支具有一定艺术水准又能相对稳定的演职队伍。文化的“软件”实际上比“硬件”更重要。
而对旅游演艺特定的项目剧本的创作更是一件复杂的精神劳动。实际上,戏剧艺术一旦走出剧场,走到旅游景点演出,戏剧冲突的重要元素势必需要淡化,甚或减少到零,加之于音乐、歌舞场场皆有的历史舒事和散文诗般的尽情赞美以取悦游客观众，而且演时不能过长,以免影响下一站的旅游。真正的戏剧艺术已在这样的要“吃好玩好”的氛围中消蚀了对人性和人物性格的细致刻画及内涵的揭示。一辈子讲求坚执“高台教化”和“社会效益在先”的戏剧作家对“旅游的衍生物——演艺项目的剧本”创作确实有点为难。而只写“铜奔马”的诞生，不涉及尊为国乐的“凉州妙音”、被誉为比莫高窟还早的中国石窟鼻祖的“天梯之佛”、西藏纳入祖国版图的“凉州会谈”等等,那就不完美、不健全,武威文化领导层自然也不会都满意。
交流,融合,碰撞,提升,不论哪里,生活总会有火花,让我们每个人心头一亮,变得更智慧，更奋进。
□严森林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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