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陶之路”系列报道之十四民勤沙井:黄沙漫漫彩陶路

本报记者许云鹏王宏宾

仿佛路两边的黄沙随时会将这条细长的黑色公路吞没。

尤其是起风时,那些数不清的细沙就像海底的庞大虾群,昏黄混沌中闪着点点磷光,在天地间游来游去。

从空中俯瞰,我们驾驶的汽车就像是漂泊在黄色海洋里一根黑色绳索上的白色孤舟。

戈壁——水库——农田——绿洲——荒漠。

钻天杨——红头巾——羊群——红柳滩。

武威——民勤——薛百镇——沙井子。

“停车,沙井子到了!”

正想往被黄沙掩盖的遗址深处再走走,我忽然听到身后喊声大作:“小许!小许!回!回!回!”。

回头我看到王宏宾站在一处较高的沙丘上,连连挥手呼叫。

走近才知道,他是怕我在起风的沙漠里迷路。

虽然正沉浸于这荒凉遗址上行走的超神秘感觉体验中,意犹未尽,但对于老王的善意,我只有服从。因为这是“两人考察团”,每个人的建议相当于“全团”的半数投票,民意难违。

我们是在从哈密返回定西的途中才去民勤沙井子遗址的。

一路上看到新疆红枣因为价格过低(每公斤一元),而挂满枣林无人摘收的景象,在民勤我们同样看到滞销的洋葱最后成堆成堆被倾倒在农场路边的揪心图画。

这些现象的出现,当然不能仅仅归结于因地理空间跨度大而导致运输困难、费用过高这一简单原因,但是自古以来,在丝绸之路上从事商贸活动最大的困难确实是来自漫长旅途上山川河流与戈壁大漠的重重阻隔。

路途实在太遥远,仅仅是甘肃从东头到西头跨度就要1600多公里,更何况占有五分之一国土面积的新疆。

按照现在对沙井文化的断代,彩陶从它核心区域出发传播到这里,大约500多公里的空间距离,用了整整2000到2500年时间。对于现代人而言这是一次多么漫长的行走。

彩陶文化一路西渐,从马家窑到半山到马厂再到齐家、辛店、寺洼,经历了千年间的传承与融合。走过黄土高原、青藏高原边缘,穿过河西戈壁,来到这巴丹吉林沙漠与腾格里沙漠边缘,沙井文化彩陶早已经不是彩陶文化辉煌时期的模样。

不过,当我们今天面对这些洞穿千载、盛满光阴的器物,仍旧会感觉到马家窑、半山、马厂等彩陶文化先民的灵魂气息深深生长于这些陶罐之中,即使是大漠的漫漫黄沙,即使是岁月的厚厚尘埃,都不能将它们掩埋。

也许,再过千年之后,民勤绿洲又会像一片绿色的肺叶重新复苏于这块土地。

那时,继续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他们是否会在某个繁星闪烁的夜晚做一个神奇的梦。

梦里有火,梦里有泥土,梦里有蘸满颜料的画笔,梦里还有看不见的人在说话。那言语是在教他们如何制作一件精美的彩陶,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这个梦是要引领他们回到人类最初的家园,怀着对先祖的虔诚,怀着对天地的敬畏,有尊严地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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