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梭树的治愈：中国西北的治沙战
2018年6月，澎湃新闻的英文产品——第六声（Sixth Tone）与复旦大学发展研究院联合主办“第六声学者计划”，资助八位青年学者在中国八个省进行为期六周的田野调查。此次田野调查的主题是“科技如何改变乡村”，其中包括四个具体议题：农村电商、大数据、农业无人机和荒漠化治理。本系列为青年学者的田野调查成果。
2016年5月14日，内蒙古一棵小梭梭树苗矗立在黄沙中。文 武/东方IC 图
坐在驶往甘肃省会兰州的车上，从窗户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和贫瘠的山峦，所见之处似乎毫无绿意。
1959年起，中国正式将西部荒漠化列为国家重大问题。那一年，政府在甘肃民勤县建立了第一个治沙站，归当地林业局领导。今天，这座被中国第三大沙漠丹巴吉林和第四大沙漠腾格尔包围的小县城，依然占据着中国防沙治沙战场上重要的地理位置。如何让拥有25万人口的民勤县不成为一片荒地，成了这场保卫战中的关键一役。
过去几十年来，民勤县政府和林业局在阻击沙漠侵袭上做出了许多尝试，主要手段是派遣小分队在最容易被沙漠侵蚀的地区建立防护林带。然而，当地政府的资源和人力并不足以抵挡沙漠化的速度。民间组织填补了这一空白，如今已成为当地治沙的中坚力量。
民勤县林业局局长杨青文说，事情的转机发生在2012年，政府开始将治沙项目外包给当地的合作社，这些合作社是在工商局注册过的营利组织。到了2018年，参与民勤治沙项目合同竞争的已经有60个类似的合作社。
此次田野调查地点：甘肃民勤。制图：刘畅
当土壤表层变得干燥、多沙，被大风吹起的时候，荒漠化就可能发生。当地政府的做法是依靠大量种植一种被当地人称为“梭梭树”的植物，恢复被影响地区的生态系统。梭梭树的根能够深深扎入沙层，直至固定流沙并防止侵蚀。
然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判断一个项目是否成功需要大约三年，这是梭梭树能够完全扎根于沙漠、在没有人力浇灌的条件下能独立成长所需的时间。因此，当地政府会先把与合作社谈妥的一半费用以及运营开支先支付给合作社，剩下的费用在三年后结清——如果梭梭树成活的话。“这样我们能够确保更高的成功率。”杨局长说。
“拯救民勤志愿者协会”（SMVA）创始人、民勤当地人韩杰荣说：“民勤的老百姓靠天吃饭。”频繁的沙尘暴对居民生活的质量带来了很大影响。与此同时， 从上世纪90年代末期开始，附近石羊河的逐渐枯涸也让环境进一步恶化。
2004年，当时还是一名计算机系研究生的韩杰荣建了一个网站，让大家分享抗荒漠化的志愿者行动信息和发表评论。两年之后，他与同伴马骏河共同创造了“拯救民勤志愿者协会”，旨在更好推动这些行为，申请更多资金支持，并启动治沙相关项目。到了今天，这个协会已经在当地12个农村种下了20867平方米的梭梭树。
韩杰荣认为，要用最小的成本去争取最大的成果。他发现，在荒漠化的治理上，传统做法是最有效率的，比如用干草扎起栅栏防止梭梭树的苗被吹走。
但是他也在试图用可评估的科学方法去改进传统做法。当地老百姓曾经随意地把梭梭树种在家里和田里周围，并不会考虑盛行风或是植物之间的最佳间隔距离。事实证明，这并不是对治沙特别管用或是效率较高的做法。
韩杰荣和其他治沙专家一起开始实验：如何种植梭梭树才能实现最大存活率？他的团队也发现，当地盛刮西北风，所以开始以此为基础种植梭梭树，防止大量沙子被风吹往耕地。
2010年4月5日，甘肃武威，一名农妇扛着治沙所需的梭梭树苗前往已挖好树坑的地方准备栽植。曹志政/视觉中国 图
除了环境问题之外，民勤突出的荒漠化问题也要考虑经济因素。沙漠的增加致使农业产出下降，迫使更多农民离开这片土地。治沙战需要大量人力，当地居民越少，能够植树造林的人力就越少。
因此，韩杰荣不仅致力于抵抗荒漠化，还在自己的项目结束后参与当地农业。他创办了一个项目，专门寻找成功的当地农民做观察和访谈，然后把他们的经验用系统但易操作的方式公布出来，供其他人学习。
但是，仅靠农业产出的增量并不足够让农民愿意在当地扎根下来，他们的收入也必须提高。因此，韩杰荣建立了一个电子商务合作社，为农民提供了直接将产品出售给零售商的平台。到2018年为止，已经有132户农家同意在韩杰荣的合作社中出售包括西瓜和枸杞在内的产品。
邻近的敦煌市也采取了类似措施。敦煌青年创新协会创始人刘杰说，除了种植梭梭树，她的机构还同当地其它组织合作共同抗击荒漠化。“我们想要创造一个平台，让有创业意愿的年轻人和已具规模的机构（如合作社）来学习如何募资和申请政府资金。”刘杰教这些个人与团体寻找国内募资渠道，以及如何建立新的机构组织。敦煌的另一个农村合作社则采取了更加直接的做法，他们承诺为社员发放每个月3600元的补助，还能共享推土机耕作农地。
一线老百姓正在中国的治沙战场上拓展新的天地。他们不再满足于传统模式，而是用更现代的方法和传统相结合，并且用经济驱动和稳定收入来吸引更多当地居民留驻。如果这场治沙战能够打赢，社会团体和合作社可能是相当大的功臣。
（本文由李鸣燕编译自Sixth Tone: Saxaul Healing: The Fight Against Desertification in Northwest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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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勤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民勤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