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双 湾 行 □张新元
“双湾”二字作为地名,在全国不知重名几何?“双湾”二字很奥妙,符合中国太极蕴意,“双”字为阴阳两仪,“湾”字为永恒运动的规律,换言之,“双湾”所有村落既是一个个相对固定的群居栖息地,又是一扇扇不叩自开的、乡情浓郁的柴扉。由此看,此名不凡,颇有深意。
1923年7月,瑞典地质学家、考古专家、“仰韶文化之父”安特生的助手潜入腾格里沙漠边缘的民勤县,在滚烫的沙土里发掘到一批残缺而精美的彩陶和铜器。带回瑞典后,安特生借助放大镜、显微镜和化学仪器,惊叫起来——中国仰韶文化和青铜文化的缺环,或许遗落在河西走廊的三角城。
次年,怀揣中国政府的聘请书,安特生以“中国北洋政府农商部矿政司顾问”的身份一头扎进河西走廊,在欧洲刚刚出版的考古巨著——《丝绸之路》指引下,他穿过柳湖村、沙井子和黄蒿井,直奔三角城。是他,挖开了双湾三角城考古的第一锹,揭开了甘肃年代最晚的含有彩陶的古文化的迷雾。改革开放肇始年1978年,尚家沟农民在三角城内挖掘灰土施肥时,再次发现了陶器、铜刀和铜镞等文物,渐次出土陶、石、铜、铁等器物2000余件,坐实了中国“沙井文化”的名分。
2300多年前,那些在三角城繁衍生息的族人,用原始拙朴和巧夺天工的沙井犁头划开富饶的灰漠土和棕钙土,把一颗颗金灿灿的粟种埋进油籽洼的母腹。那位手执权鞭的氏族女首领,把温润如玉的美德融化到金川河的荡漾碧波,把端庄贤淑的秉性播撒在青土湖的兰舟玉簟。她用含蓄的巫语与苍天对话,以五谷丰登和六畜兴旺为真实喻体,昭告勤奋耕牧的黎民。
她在芍药吐蕊的深夜,以一袭幽香诱惑了村落里的阳刚男子,并且宣告“让男人们尽情耕种吧”。在某日,月氏和羌族发生了激烈的交锋,三角城的那位女首领,用那只高古粗鄙的瓦瓮舀起甘冽的金川之水,与进犯三角城的异族盟誓,定下千年互通互婚的契约。至此,油籽洼、尚家沟等村落和周边百姓相安无事,那花牛和红马信步走在抽穗灌浆后的麦垄的时候,青年男女狩猎采摘后相拥在三角城的后坡,鸣沙和流水合奏“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的歌谣。
6月之初,我脱离开徜徉在芍药花田里的伙伴,孤零零地站在三角城窖井废墟上,青麦迎风而舞,时光倒是成为了麦苗成长的废墟。那一场月氏和匈奴对峙的陈迹之上,被千余亩百花园和香草园所覆盖。花香虽不甚沁人心脾,但干戈和铁马金属的寒光已永久远去。园丁们在千里牧野躬耕,让我的眼睛产生了疑惑,莫非他们还是2300年前的先辈后裔?那些花头巾女子在“U”型渠边饮水休息的片刻,掏出手机在微信群和朋友圈播发欢乐和忧伤,那神情比幽思中娇羞待嫁的上古女子——那位在深夜里用骨针和石刀为心仪的男人缝补衣裳的女子,还要逼真。她在红柳和枣花编织的摇篮边,哄睡肉墩墩的娇儿。这样美的场景让我的心无比柔软——哪怕两千年只给我一次柔软的体验,我也愿意为你竭力一叹。
马家崖烽燧台下,狼烟和白蒿束之高阁,驻守的吴音戍卒大醉在“大漠孤烟直”的戈壁石间。月氏族人被匈奴冒顿驱赶到祁连山南,骠骑将军又把匈奴驱逐到汉长城以北。至此,三角城周边千年无战事,鸾鸟县的农牧民顺着金川河一路向北回游到双湾三角城,“逐草而居”和纵横沙漠的栖息方式基本改变,“沙井文化”像是历史烙印一样,深深地定格在沙镇绿洲双湾。定居下来的人们放马南山,勤耕垄亩诗书传家。瀚海和青山,似醉非醉,一醉两千载。
抚今追昔,双湾镇,熟悉而陌生。它在岁月的指缝间流着飞沙流云在变幻,碧树的年轮在变,庄稼的麦圈在变。娇若春花,润如夏雨,诗味秋叶,禅意冬雪,在双湾的四沟八壑、阡陌交通中汇聚成一个一直在不紧不慢漂移着的太极轨迹。特别是夏日,满目青翠流光溢彩,有“野旷天低树”的妙曼意境。冬日,古藤老树昏鸦,土黄色的庄子里里外外,鸡犬相闻,牛羊肥壮,颇有“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的落寞之感。这是我记忆深处的双湾。
我一直把自己假想成踽踽独行于土黄色的河西走廊的行者。我曾经背负空空行囊和无形经卷,碌碌无为地穿过辽阔荒芜干涩的腾格里沙漠,翻过白岩青石逶迤的大青山,寻找旷野的鹅卵石,或者霓裳飘飘温润如玉的才子佳人轶事。沿着远古月氏和羌人的足迹,寻着断壁残垣下遗留的无名英雄的恩怨泪痕,我在一棵枯死千年的红柳和胡杨残骸之下,一只涅槃经年的夏虫空壳之中,聆听划开沙漠之湖桨声的欸乃,剥落灰瓦彩陶早已干裂的粉尘泥淖。按照新石器时代鱼化石的昭示和精灵乖巧的电子产品的定位和导航,来到三角城遗址,一片片麦田和花田湮没了“高德地图”的蜂鸣提示,一畦畦果蔬、一队队人影掩映在双湾的十里八乡。
历史跫音成为大漠绝响,地理经纬依然清晰。沙井时期的骆驼脚印失去了体温,穴居年代的人们归于寂然的尘土,但双湾“三角城文化”的魂魄在漠风中猎猎铮铮。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开了双湾镇凝固的冰面一样的冷艳,三角城周围的村庄突破了固有的运行模式和思维定势,走出了自有的体量和维度。双湾,与天地和谐,与自然共发,尤其是和党的富民兴农惠民政策、新农村建设的步伐契合,并同频共振生机勃勃。
30多年前的双湾,有一个中心圆点——镇政府所在地陈家沟,其余的三角城、油籽洼、许家沟、营盘村、九个井、尚家沟等四散开来。瓜熟了、果甜了、人闲了,那些花头巾女人和黑胡茬男子领上娃子丫头,到了陈家沟就算是“进城”了,油盐酱醋茶,五谷六畜酒,备齐全了,再次回到各自炊烟袅袅的村庄生儿育女,婚丧嫁娶。改革开放中期的1990年代,尚家沟、岳家沟、陈家沟的西瓜个头大、瓜籽黑、汁多瓤沙,通过兰新线的列车运到南方。众多的外地人通过“双湾瓜”认识了金昌。我曾经坐着装满滚圆的“双湾瓜”的拖拉机一路到河西堡,小心翼翼把它们一个个搬上绿皮火车。听乡人说:“西瓜,就是西番之瓜,自古以来唯有北回归线以北、黄河以西阳光充足的沙地的西瓜最是‘沙\’最是甜。”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仿佛在一夜之间,双湾独上高楼,华丽转身,破茧化蝶,惊艳得让我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倘若在一年中的五六月间,随便走进一个路口,一头扎进青麦、油葵、甜椒、葡萄的八卦阵,休闲采摘棚、天然果树园、特色餐饮院、风情观光区,让人有点目不暇接、分身无术、“心猿意马”。
“双湾时钟”被四通八达的乡村公路切分成绿洲通衢,“金昌高速”“金川机场”“冶金学院”等新坐标,一枚枚被摆置到了双湾周围,由此,双湾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金昌的“后花园”。我寻觅着一条通往旧日记忆的路,却被数条纵横交错的路同时逢迎。我沿着阡陌交通进入了双湾桃花源,误入营盘村马尚学的大漠营盘基地。这个美好的盛夏,让双湾的五谷和花草毫无拘束地疯长。在马尚学的无公害采摘区、美国无核葡萄林果区、沙滩越野车基地和“野狼训练营”,田野的风和庄稼的香让我深深陶醉。
马尚学和我年纪差不多,经历却不同于我。这位土生土长的大漠汉字就是地道的双湾人。他脸盘上憨厚自信的笑容,往往把皱纹和沧桑遮盖了去,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干起活来雷厉风行。1994年夏天,马尚学坐着卖瓜的拖拉机,到了河西堡上了火车,到陕西财经学院上大学,专业是市场营销。“我当时有个天真的想法,把我们双湾的好东西推销出去。”马尚学这样说。
3年后,他鬼使神差地一头扎进了北京,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中一晃就是13年。2015年他再次回到故土,踌躇满志地带着乡邻“因地兴业”“依村创业”“按策选项”“以小博大”,发展起乡镇绿色循环产业。马尚学和金昌新农村建设的鼓点完全合拍。他步履匆匆,把电商的桥头搭到了北京、吉林、西安,“双湾品牌”的土特产、中草药在苗圃和牛羊圈里呼之欲出。
双湾之行,真是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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