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重泉 付增战2022年03月09日A07版文章字数：2698朗读：
公元前409年到公元486年的近900年时间里，蒲城县称作重泉县，那正是一座县城奠基与发展的900年。屈原在《楚辞.天问》里写道，“汤出重泉，夫何辠尤？”王逸有注：“重泉，地名也。”可见蒲城在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有着多大影响，竟能在一代文宗屈原笔下占了一席之地。
不知所谓重泉的泉现在到底位于何处，是否已经干涸，两千多年里关中气候几度变迁，从温暖湿润变得干燥寒冷，许多河流水源终于枯竭。我所住的蒲城孙镇宾馆楼下确乎有泉——一处温泉，泉的名字和宾馆同名——盛鑫，兴旺发达，财源广进，确实是一个讨彩头的名字。那天下雨中午抽空去泡了一次，牛奶汤、生姜汤、咖啡池、玫瑰池，数一数有三十多个不同的汤池。也许是在温泉汤池里泡了的缘故，晚上洗澡时确实感到皮肤光滑，好像也白皙了不少。
很多次去到蒲城，第一次距今已二十余年。那一次是到罕井，一座著名的工业城镇，因煤而兴，镇街几乎被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全部占据。还专门寻到老父曾经就读过的一所中专旧址，后来，那所中专搬到城市，国家中专改成了现时的企业技校。走在学校院子里的操场上，如与青年老父同行。那是一年的酷暑七月，连阴雨却下得很大，我们是实习的穷学生，晚上在民房的地上铺了一张草席缩成一团。
县城在县的中心位置，当然也是全县的经济中心。城中一家铭清楼做古意装修，水盆羊肉声名远扬，汤鲜肉香，月牙饼酥脆，尝过后确实味蕾与肠胃都获得快感。后面又有朋友请吃过一家冰水煮羊肉，店在一条巷子里，将精挑细选的半熟羊肉放入锅内，现场加上冰块，再慢慢注入农夫山泉的纯净水，羊肉煮熟后却毫不烫嘴，只是冰凉凉的。这一道冰水煮羊肉制法当然独特，也许只是满足了食客的猎奇心理，我感觉味道却不如铭清楼的水盆羊肉好吃。
蒲城最有名的不是羊肉而是蒸馍，蒲城蒸馍拿秤称，过去是论斤卖不是一个一个数。那种蒸馍叫做椽头蒸馍，方方的外形，一截木头的样子，正是名如其分。白面馍馍，面揉得硬，咬在嘴里特别筋道。蒸馍本是渭北人的基本主食，无须玩出太多花样，蒲城人却在这上面下了功夫，可见本性质朴而又心思细腻。
蒸馍当然特别顶饥，于是蒲城人都生得蛮实，颇有几分力气，过去就出了很多刀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蒲、富、临、渭，关中农业发达的四个县里刀客们啸聚山林，在关中大地上上演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侠义故事，杨虎城便是那刀客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蒲城孙镇甘北村人杨虎城在十四岁那年孤身推着独轮车，二百里风餐露宿，终于将父亲杨怀福归葬了家乡，于是名动蒲城，一步步成长为一个革命者，陕西省主席，“中华民国”二级上将，成为发动西安事变的千古功臣。看杨虎城的照片，高大蛮实，实在是因为椽头蒸馍的滋养。关中人说蛮实其实毫无贬义，和粗俗野蛮无关，只是说人朴实而又健壮，从杨将军的外形上看，真是蛮实。
杨虎城的故居在老家孙镇甘北村和县城都有。黄昏时徒步五公里去到村子里的故宅，门却紧紧锁着，于是又徒步五公里再走回来。县城里的故居是一座精致的大院子，本是为了安排老母亲而特意购下，杨虎城常年公务在外，哪有回乡居住的机会。故居毗邻着蒲城文庙、清代考院与王鼎故居、林则徐纪念馆，蒲城的历史遗迹紧紧地挨在一起，正说明县城里的这一片地方可谓风水宝地。蒲城文庙也兼着蒲城县博物馆，里面多有拴马桩以及碑刻，石头的文物记录着岁月沧桑，不管有没有文字，其实石头本身就是文字。清代考院是过去县里考秀才的地方，看见一份古人作弊的夹带，笔画细密如蚂蚁腿，但书法却实在漂亮，学问与字的好坏原不能画上等号。
王鼎当然也是蒲城的大名人，将相故里，名将出了杨虎城，名相说的就是王鼎。王鼎官至军机大臣，相当于现在副总理的级别，官当到了清朝汉人的顶峰。推荐林则徐出任湖广总督，奉旨钦差广州虎门销烟，成就林则徐成为民族英雄。后面鸦片战争爆发，林则徐被道光皇帝罢官，王鼎老先生愤而自缢于寓所，并留下遗书一封，“穆不可任，林不可弃，条约不可轻许，恶例不可轻开”，抒写一段王鼎尸谏林则徐的悲慨故事，铁骨铮铮，真有蒲城人的蛮实。如果没有王鼎，便没有林则徐的千秋功业，在那一段风起云涌的岁月里，王鼎是林则徐的强有力后台与坚定支持者。没有林则徐，王鼎的声名终将在历史的岁月中湮没，古往今来，官当得大的人不少，让人记住的又有几个？两个人的关系就如同现在的学生与老师，老师培养了学生，学生也造就了老师。
林则徐后面重新复起，当了陕西巡抚还有云贵总督，陕西巡抚任上专程到了恩师王鼎故乡拜祭，并在王鼎族弟家中居住数月，那地方于是就辟为了现在的林则徐纪念馆，蒲城人还是包容而且胸怀广大，愿意把一个福建人的事迹留给后人瞻仰。
老父当年却有一位蒲城姓王的同学兼同事自称是宰相的后人，那时对古代宰相满怀神秘与崇敬，后面和王叔见过数面，又查阅资料，几乎确定他便是王鼎的后人。这位王叔面相清癯，仙风道骨，五十余岁看上去不过三十许，在一帮同学里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也许是遗传了先人的优秀基因。然而后面家庭出现变故，短短时间白了头发，看上去已经和其他同学没有两样，人的心情影响相貌，看起来不虚。
除了杨虎城，蒲城好像更多的是文气。杨虎城的故居挨着那些关于文人的历史遗迹，不知是不是特意选择，看来优秀的武人也更愿意走近文人。
苹果园边的麦子地里有陵山，埋葬着唐朝的四个皇帝，还有一个活着没有当过皇帝，死后享受皇帝待遇的“让皇帝”。最高大的那一座是桥陵，埋着的便是睿宗李旦。此位老先生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帝、哥哥是皇帝、儿子、侄子是皇帝，自己当然也是皇帝，与哥哥中宗李显并列获得“六位帝皇丸”的荣誉称号，然而皇帝都当的实在窝囊，幸好生了一个有本事的儿子李隆基，才有了一个高大阔气的坟墓作为瞻仰。那一年满脸忧郁的杜甫先生牵着一头瘦驴经过这里，那时候这座坟墓不像现在只剩下石头的冰冷，还有着宫殿般的华美，于是杜甫先生一气吟出五百字，“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那时候音乐家李隆基正拉着胖美人杨玉环的纤纤玉手，唉声叹气，惶惶不可终日。那时候蒲城县叫作奉先县，我总是把这个名字与民国的奉天省混淆，其实那时候东北还是冰天雪地，民族地区。
很想品尝一次蒲城的特产酥梨，然而至今没有机会。盛鑫宾馆的楼下紧挨着重泉古城，那是一座依托唐明皇与杨贵妃故事的民俗景区，城楼高耸，厅台楼榭，一步一景，因为疫情的原因人烟稀少，正是清晨与黄昏散步时的绝佳去处。能够想象得出，这城若是真正放在唐朝，必定武士、将军、书生、秀才，文的武的，达官显贵，贩夫走卒，络绎不绝，一派盛世气象。
听闻八十万人口的蒲城正在撤县设区，于是几个人闲聊该取一个什么样大气响亮而又文化传承的区名，有老师提出叫作虎城区，因为杨虎城的名头足够响亮，吸引世人目光。我在心里想到，还是叫重泉吧，因为这个名字更有浓浓古意。
新闻推荐
本报讯（通讯员阴持戍）2月14日，蒲城县印发《2022年大气污染防治攻坚行动工作方案》（以下简称《方案》），通过开展八大专项行动解...
蒲城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蒲城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