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门神面面观
□朱文杰
虎门神
老虎，是中国最早的动物门神，源于四千多年前的黄帝时代。老虎为百兽之王，“执搏挫锐，噬食鬼魅”“故画虎于门，鬼不敢入”，这种信仰一直流传至今。除夕，人们常常在门上贴上绘有二神与虎的年画，二神（即神荼和郁垒）执鬼以饲虎，同时门上还挂上桃枝或桃人和苇索，以驱鬼辟邪。
《山海经·海内西经》记载说，巨大的昆仑山有九道门，守门的就是开明兽，它们具有相当勇猛的性格，“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有趣的是，在这昆仑山之上还有个叫陆吾的天神，《山海经·西次三经》记载曰：“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晋郭璞《山海经图赞·海内西经·开明》：“开明天兽，禀兹金精；虎身人面，表此桀形；瞪眎昆山，威慑百灵。”在这几种记载中，“类虎而九首”“状虎身而九尾”“虎身人面”“人面而虎爪”等，均与虎有关，由此可见，虎为门神的渊源久已。
民间传说，虎为天宫玉皇大帝的殿前卫士，因之称为虎卫（明代诗人李东阳有诗《元日早朝》：“九门深掩禁城春，香雾笼街不动尘。玉帐寒更传虎卫，彤楼晓色听鸡人”）。真武大帝御前有五卫，龙卫、虎卫、豹卫、狼卫、鹰卫。据说，在陕西耀州药王山，虎还为药王孙思邈守过杏林呢。虎五百年变白，白虎是神物。在汉代画像石墓的墓门上便刻有白虎，或白虎与青龙分别作为单独画像刻在墓室的过道两侧，用以辟邪。在这里，白虎起到的就是门神的作用。古人还认为白虎是一种祥瑞之物：“德至鸟兽。”白虎又被道教神化起来，成为了各庙宇的门神，因之才有了“虎守山门”之说，民间也广泛流传着“虎为山中寺院守山门”的传说。
五月端午，老百姓家家门头悬艾，辟邪祛秽。许多人将艾编制为虎形，称艾虎。《帝京岁时纪胜》：“五月朔，家家悬朱符，插蒲龙艾虎。”清乾隆四年刻本《湖州府志》记载，将蚕茧剪作虎形，以艾编为人形，跨于虎上，民间称为“健人老虎”。这是民间借虎助门神之威的灵活妙用了。
在凤翔木版年画中，有一对门神画叫《神虎镇宅》，各画大虎率一幼虎，它们个个体态威武，造型颇具装饰趣味。这应当是陕西以虎为门神的佐证了。
再有，《宜川县志》记有：腊八节“晚置木炭、冰块于门之左右，谓黑白虎守门，以警鬼魅。”木炭色黑，称为“黑虎”；冰块色白，称为“白虎”。一左一右布置于门口，据说有此二“虎”把门，鬼魅不敢靠近。冰、炭本不相容，古人却能将两个极端之物结成对子，排到门前站岗，这种思维、这种想象力令人佩服！
鸡门神
古人正月初一有“贴画鸡于门”之俗，以示吉祥。晋王嘉《拾遗记·唐尧》：“尧在位七十年，有抵支之国，献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双睛在目，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毛羽，肉翮而飞。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其未至之时，国人或刻木，或铸金，为此鸟之状，置于门户之间，则魑魅丑类自然退伏。今人每岁元日，或刻木铸金，或图画为鸡于牖上，此之遗像也。”南朝·梁·宗懔《荆梦岁时记》：“（正月一日）贴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傍，百鬼畏之。”清周亮工《书影》卷二：“按《岁时记》：‘正月一日，贴画鸡。’今都门剪以插首，中州画以悬堂，中贵人尤好画大鸡于石，元日张之，盖北地类呼‘吉’为‘鸡’，俗云室上大吉也。”
根据晋代《玄中记》所载，树冠三千里的大桃树上有一天鸡，“日初出，光照此木，天鸡即鸣，群鸡皆随之鸣。”将昼夜黑白纳入门神故事之中。晋代以来，门上画鸡，其民俗意义等同于人物门神，也是门神的一种形式。
除此之外，古人还在门户上做文章，杀鸡祭祀门户。鸡乃司晨之灵，惯于夜间活动的鬼怪畏之。因为鬼怪皆阴邪之类，害怕光明、害怕太阳。古人以为，鸡啼黎明，与初升太阳紧密相连，属阳精之禽。正如《太平御览》引《春秋说解》：“鸡为积阳南方之象，火阳精物炎上，故阳出鸡鸣，以类感也。”民间俗语亦有：鸡鸣将旦，为人起居；门亦昏闭晨开，扦难守固；礼贵报功，故门户用鸡也。《青史子》书说：“鸡者，东方之牲也，岁终更始，辨秩东作，万物触户而出，故以鸡祀祭也。”
鸡为门神，象征大吉，此风俗在陕西也较为时兴。神木木版年画中的（门画）《大吉有余》便为实例。在陕北剪纸中，鸡是年俗窗花中必不可少的内容，人们甚至全年都要在窗户上贴上鸡的图案，认为鸡有看护门户、辟邪驱鬼的功能。虽然是贴在窗户上，但起到的也是保护门户的作用。
其他动物门神
在中国古代，法力无边、最令妖邪胆战心惊的四大神兽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了。青龙为东方之神；白虎为西方之神；朱雀为南方之神；玄武为北方之神，龟蛇合体。故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
四大神兽，不仅“以正四方”，同时也掌管着四个方向的门，例如：唐代皇宫就有朱雀门、玄武门，四大神兽自然就经常被人们奉为门神。而且，神兽不但守卫阳间的门，还守护阴间的墓门。我们可以看到，在大量出土的汉代画像石上，“四神”被刻在墓门和墓壁上，用来守墓。
与四大神兽同样有镇避作用的动物是太上老君的坐骑——“神牛”，以及被看成是神骏良驹的“天马”，它们不仅被用来当门神镇宅，同时还兼顾着旺财的使命。在陕西蒲城木版年画《牛马王》的画面上，牛马王为人形，马神居左，头有三目，披袍带甲，形若猛将；牛神居右，白面，五绺黑须，慈眉善目，穿袍戴冠，若王侯大臣。当然，这幅年画主要贴在牲口圈（如牛棚、马厩、牛马房）的门上，以保家畜不生病，不染瘟疫。因而，“牛马王”被人们称为“圈神”。在年画《牛马王》的两侧，一般还配有对联：“牛似南山虎，马如北海龙。”
关于天马，《史记·大宛列传》有：“初天子发书《易》，云‘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大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名大宛马曰‘天马’云。”
《西游记》里孙悟空在天宫任“弼马温”，管理的就是天马。在凤翔木版年画中，有一对贴在马厩上的门神画《避马瘟》，画上印有“避马瘟”(弼马温的谐音)三个字。陕甘一带(包括山西)尊猴为“祖神”，让猴来守护马，即尊请猴来当“槽神”，“槽神”也叫槽马侯，和《牛马王》的“圈神”差不多，不过是换了一种叫法。猴为中国民间家宅六神之一，与侯谐音，“避马瘟”也有“公侯之神”的意思，从马上翻身而上的“马上”，即立即封侯之意，寓有多重的祥瑞内涵，实为难得。
陕西凤翔文化馆有馆藏老版的《镇宅雄鹰》，鹰是猛禽，矫健雄强。唐代诗人王维有诗曰：“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刘禹锡则有诗句：“轻抛一点入云去，喝杀三声掠地来。”而北方人历来对鹰有一种崇拜意识，借用鹰之神威来镇宅辟邪，充当门神，也就非常自然了。
再有，螃蟹也当过门神。北宋沈括著的《梦溪笔谈》卷二十五载有：“关中无螃蟹。元丰中，予在陕西，闻秦川人家，收得一干蟹，士人饰其形状，以为怪物，每人家有病虐者，则借去挂门户上，往往遂差。不但人不识，鬼亦不识也。”沈括曾出任延州兼鄜延路经略安抚使，他记载的这个以螃蟹充当门神的故事，应该是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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