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孩子
职胜奇/摄
◎陈晓文
“山里的孩子心爱山,从小就生活在山路间……”我喜欢这首儿歌,因为我的老家就在山里,是在秦岭山中丹江边的一个小镇上。
儿时回老家,长途车开进秦岭,只见盘山公路上,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峰回路转处,金色的阳光普照,灰白的石壁在阳光下闪着一片金光。
偶遇小溪。空旷中,深山环绕,山泉跳跃,一路银色的水花飞溅,水中鹅卵石乖巧可爱,散落在这儿那儿的一簇簇山花、一匝匝小树丛,令人陶醉!
那时,长途车只通到渭南县城,还有几十里的山路。爸爸背着一个超大的帆布背包,上面已经打了许多补丁,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一包包德懋恭白皮点心、妈妈熬夜为爷爷奶奶赶做的粗布衣衫和棉鞋;背包上还捆着铺盖。回趟老家不容易,而小孩子却如自由的精灵。
山路之后,要过一条河坝。河水湍急,河面上有圆而滑的大石头,爸爸卷起裤腿,背弟弟和我过河,爸爸的脚坚实地踩在石头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秦岭山绵延绿色的包容和泉水流淌的快乐,感染着每一个回家的人。
行至家中,是家的味道。
奶奶的炕连着灶头,隔墙上开一道双叶的小木窗。启窗,跪炕上,趴窗台,看厨房里的忙活。过年时,红豆包、菜包、酥油包子和顶红点的馒头,白白胖胖冒着热气出笼,一个个馃子在油锅里踮着脚跳舞。
过年时还有火锅。金灿灿、亮闪闪的铜火锅,烧着一小块一小块的木炭,白萝卜块、萝卜丸子、黄花菜、豆腐、油豆腐、大白菜,还有土豆块,在锅里滋滋作响,掀起盖,登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堂屋地上架起一个木炭火盆,火锅摆在八仙桌上,一家人围桌而坐,热热闹闹,团团圆圆。饭桌上,父亲烫一壶酒,小心翼翼地用小酒杯给爷爷倒酒、敬酒,叔叔给爸爸倒酒、敬酒,小孩子们则喝着香甜的热米酒。
老家的房子有多间。堂屋临街,正墙挂一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对联。逢集,爷爷卸几块门板摆在石阶上的门边甬道上,供远近的乡亲们摆摊用。东西两边是厢房。往后院走,一边是侧房,一边是院子,后边是南厢房。我最喜欢南厢房——叔的木工房,有各种木工工具,还有满地的刨花和木屑。看着叔在那儿推、刨、削、打墨线,或自个儿拣些刨花和木屑玩儿都很有趣。叔给我弟弟做了一把小木枪和一个小木车,那小木枪,玲珑传神,弟弟别在腰间,四处炫耀;那小木车,四个轮子会转,我拉着它满院子遛!时隔多年,当我的小侄子出生后,我在远方给他寄去了一辆可以拉着满院子跑的小木车。
家的隔壁,有个文化站,我喜欢在那儿看小人书或者跟邻居的孩子们玩,借过两本书回家看,一本是《半半的半个故事》,一本是《夏洛特的网》,“半半”的烦恼、夏洛特与小猪的友谊,成了一帧珍贵的记忆标签。
星空静美如山。夜幕深蓝,星光点点,铺着鹅卵石的小院里,大人、小孩坐一堆,伴一块,各自说着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白天,和弟弟在院子玩耍,有一次,弟弟用一个小木块砸到了我的眼皮上,我马上跑到正在堂屋做活的爸爸跟前告状,爸爸真的扮起黑脸训了弟弟,吓得躲在木板门后露出半张脸的弟弟半天不敢进来。
在老家,时间过得总是太快,要返城了。姑姑们从更远的山村赶回来。凌晨两三点钟,屋里的灯都亮了,姑姑打一锅荷包蛋,放上红糖,热热的一碗碗排在灶台上,再泡上半根麻花、一块馃子,端上桌,暖暖和和的。叔挑上扁担,打上手电筒。我们告别亲人,带着一屋的祥和与温暖,踏过小镇的石板路,伴一路月光山色,走上秦岭山路。
夜幕笼罩的山路上,我跟着叔叔的扁担,跟着手电筒的光,跑前跑后。叔的扁担挑着爷爷奶奶晒在屋顶的甜透了的粘满霜花的火晶柿饼、挂在屋檐上的风干了的硬得像骨头似的石磨豆腐干、点了红点点的馒头和红豆包,还有姑姑煮的鸡蛋……叔在山路上会讲秦岭十八盘的故事,讲他在山里夜路上遇见狼的经历,也讲父亲年轻时在家的故事。
行路匆匆,天色朦胧亮时,到达渭南县城的一个兵工厂的家属区附近。至今脑海里都有一个地方: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石板街道,清清冷冷、灰蒙蒙的,令人向往、安静诗意,无声倾诉——如同是秦岭山与城市对话的一个地方。心里总期待着什么时候能与它不期而遇。直到有一天,看到加强秦岭自然生态环境保护的新闻,在电视上再见美丽的秦岭山,掀起许多乡情往事。
西安家中有块红色石头,是父亲从老家河里背回来的;还有一张老家的古旧核桃木的长条桌,是叔背着送出来的;石头用一盆清水浸泡,放在长桌的右上角,爸爸常给石头换水,在长桌旁写字、看书,无声相伴。
我远路归来,父亲总会拿出久藏的老家的豆干。我切之如蝉翼,入碟,上酱醋,点香油,慢斟西凤酒。豆干就白酒,父亲微笑,慈祥而满足。
如今,公路已开通到了秦岭山中的老家,而我多想背起背包,踏上山路,漫步石板街,再见那一扇扇斑驳的木板门、一屋子的灯光和不远处唱着“山里的孩子心爱山”的秦岭山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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