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时分说霞帔

渭南日报 2020-10-30 03:20 大字

着衣彩绘舞女木俑,唐。唐代女性的妆容在这个木俑身上保留下最原始的面貌。高髻,粉妆长脸,描眉浓黛,细目点睛,额间贴花钿,粉面批斜红。上身穿绿绮窄袖襦,外罩团花锦绣半臂,下身穿间色裙,肩披绿色印花帔帛。

金镂空凤纹坠,明。 这件金帔坠的器钩内壁有铭文“随驾银作局宣德柒年拾贰月内造柒成色金壹两玖钱”。银作局是明朝京城内廷的宦官机构,专门制作金银钱币和器具,说明这件器物是来自朝廷的赏赐品,它与墓中出土的金钑花钏和金镶宝石镯相配,是一套完整的聘礼。

唐朝壁画上红衣绿帔和绿裙红帔的侍女,虽历千年,依旧鲜活生动。

朱佛女像,明。朱佛女是朱元璋的二姐,在明朝立国前就去世了,因为儿子在洪武初年被封为曹国公,所以她被追封为曹国长公主。这幅画像应当是在朱佛女身后根据她长公主的身份和明初的服制规定所绘,所佩霞帔为深青色,饰有云海翟纹图案。

师铤

这一季秋日,大概是近年最寒冷的一季。

某一日出门,追求风度,外套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为了掩饰自己的短脖子,还特地多解开了一粒扣子来拉长颈部线条。

然而,凛冽的秋风,还有半路杀出来的阴寒秋雨,丝毫不解风情,一丝一缕,见缝插针,逼得我把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之余,还竖起外套领子来抵御这强势逼人的寒意。像贼一样缩头缩脑的时候,我只想给自己来个大围脖,暖暖的,厚厚的,管他什么曲线风度,只要温暖和不留余地的包裹。那个瞬间,忽然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副唐朝壁画,因年深日久,画面已经破旧斑驳,但隔了千年的时光,两位侍女,红衣绿帔和绿裙红帔的造型,依旧鲜活生动。

帔字看似简单,但也算冷门生僻字,我猜,有不少人看到这个字会下意识地念pi,事实上,它念pei,对,就是凤冠霞帔的帔。

凤冠霞帔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帔到底是什么,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字典对它的解释是古代披在肩背上的服饰。有学者认为帔是唐时从西亚经丝绸之路传入中原,后与当时服装相结合而形成。当时的帔像一条长围巾,常用轻透的纱、罗制成,或披搭于肩上,或旋绕于臂间。又因色彩斑斓、宛如彩霞,又称“霞帔”。据说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我们渭南老乡白居易的《霓裳羽衣歌》中:“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现在说起唐时女装,很多人都会被一些粗制滥造不顾史实的影视剧误导,以为唐女都丰腴肥美,酥胸半露,宽袍大袖的。其实,大唐三百年,对美女的审美和女装的流行趋势也是不断演变的。但,不管流行怎么变,它的基本构成还是裙、衫、帔。时人牛僧孺《玄怪录》:“小童捧箱,内有故青裙、白衫子、绿帔子。”这里说的是一位平民妇女的衣着。又有前蜀杜光庭《仙传拾造许老翁》说唐时益州士曹柳某之妻“李氏着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单丝红地银泥帔子,盖益都之盛服也。”蒋防《霍小玉传》:“容貌妍丽,宛若平生,着石榴裙,紫袪裆,红绿帔子。”与后世不同,唐时常将衫的下襟塞在裙腰之内,所以显得裙子很长——跟今时今日我们的女装穿法完全一样。那时候的裙子,不仅长,还相当肥大,普通的是用六幅布帛制成,即如李群玉诗所谓“裙拖六幅湘江水”——姑且理解为喇叭裙吧。盛唐以后,国势日渐衰落,到了文宗时提倡节俭,曾要求“妇人裙不过五幅”,可见五幅之裙应是比较狭窄的一种。当时每幅布帛约等于现在的半米宽,那么文宗所提倡的五幅之裙约合2.65米宽,放现在,也还是不折不扣的大裙摆了。

话扯远了,回到帔。到了宋,帔又分两种,霞帔非恩赐不得服,多为命妇礼服专用;而直帔通行于民间。宋时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公主出降》:“又有宫嫔数十,皆真珠钗插,吊朵,玲珑簇罗头面,红罗销金袍帔。”《文献通考·王礼九》:“孝宗乾道中,中宫常服,有司进真红大袖,红罗生色为领,红罗长裙,红霞帔,药玉为坠,背子用戏罗,衫子用黄红纱,裆袴以白纱,裙以明黄,短衫以粉红为之。”《续文献通考·王礼八》:“命妇冠服,洪武四年定……一品衣金绣文霞帔……二品衣金绣云肩大杂花霞帔……三品衣金绣大杂花霞帔……四品衣绣小杂花霞帔……五品衣销金大杂花霞帔……六品、七品衣销金小杂花霞帔……八品、九品衣大红素罗霞帔。”虽然命服规制对霞帔的使用有严格的规定,但这一规制并没有被严格遵从。宋时吴自牧《梦梁录·嫁娶》:“且论聘礼,富贵之家当备三金送之,则金钏、金镯、金帔坠者是也。”所谓帔坠,是系在帔下方的坠饰,可以保证行走时霞帔不会随着空气的流动发生偏移,而当落座、起身时,霞帔又能平展地贴附在衣服上,自然而然地下垂,不会产生褶皱。因为霞帔是丝织品,不易保存,除了绘画,我们已经难觅其踪迹,但是金银玉质地的帔坠却可以历经千年而不腐。现在一些非命妇的墓葬出土文物中,也有这三样齐备的嫁妆出土。

到了明代,冠服制越发等级严苛,作为礼仪服饰的重要组成部分,《明会典》及《明史·舆服制》中对霞帔和霞帔坠子的颜色、质地、纹样等方面都做了严格而明确的规定。比方,《明会典》中就有皇后“霞帔、深青为质、织金云霞龙文。或绣、或铺翠、圈金、饰以珠”的记载。

需要注意的是,戏剧舞台上的帔和古人真正穿的帔是不一样的。在戏剧舞台,相对于礼服性质的“蟒袍”,帔是相对休闲的造型设计。通俗地讲,古人穿的帔,是披肩;表演的帔,是休闲外套。而且,舞台上的帔还有一个特点是,一般夫妇可以穿着色彩、纹样完全一致的“对儿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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