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初隐终南探秘 □周仲民
王维初隐终南,学界鲜见关注,即有涉猎也闪烁其词,一言蔽之。笔者检索文史,博采方志,实地考察,偶有发现,今略陈管见,与各位读者分享。
有关王维初隐的史实,见其十八岁时所作的《哭祖六自虚》,这是一首三十二韵的五言排律,写得音韵凄婉、悲切缠绵。从“候门家属苦,行路国人怜”“悯凶才稚齿,羸疾主中年”,可知祖自虚出身仕宦之家,幼年丧父,中年因病而亡。从“本家清渭曲,归葬旧茔边”“旌车出郊甸,乡国隐云天”,得知祖自虚家居长安,祖坟在临潼、渭南一带,或与蓝田交界的三岔路口。再从“余力文章秀,生知礼乐全”“琴声纵不没”及“本家清渭曲”,知晓祖自虚生在礼乐门第,弹琴吟咏当是家传。另外,从“翰留天帐览,词入帝宫传。国讶终军少,人知贾谊贤。公卿尽虚左,朋识共推先”,更见祖自虚的惊人才华。于是,祖自虚便有了“满地传都赋,倾朝看药船。群公咸属目,微物敢齐肩”的盛誉,其才学、人望可谓风靡当时。祖自虚究竟何许人也?笔者依《旧唐书·祖孝孙传》及孙晓辉《祖孝孙的师承与家学研究》断定,祖自虚应为东汉太常卿祖邈的玄孙、廷尉卿祖旷一脉、典造《大唐雅乐》的初唐太常少卿祖孝孙的孙辈。
了解到祖自虚有如此非凡的背景,考虑王母崔氏家族在京城亦有居所,王维以十五岁年龄,赴长安寻求入仕门路,就不再令人感到困惑。从《大唐雅乐》源自洛阳旧乐,可以推想王维有幸与祖自虚结为莫逆之交,可能有洛阳故人从中介绍。从年龄看,祖自虚要比王维大十多岁,而王维仅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然而,祖自虚似乎十分看好王维的潜质,有意把家传的雅乐与书法妙理倾囊相授。尽管王维祖父王胄也曾为朝中协律郎,不过其去世较早,王维难得教诲。而祖自虚从小生活在长安,如王维诗言“域中君道广”,祖自虚的确交际广泛,朋友众多。正是他的引领,王维才有机会投献“行卷”,拜谒岐王李范、薛王李业、宁王李宪等皇室宗亲,最终以诗画、书法及音律上的出色才能结识了一大批的王公贵族。
也许是因为一年多的宦游生涯,王维增长了不少见识,开元三年,他决意参加京兆府试,于是就与祖自虚一起去歧王府请求汲引。岐王李范(?—726)为睿宗四子、玄宗之弟,他考虑王维尚显年幼,便暗示终南有玉真公主洞天及神尧(高祖李渊谥号)山庄(今蓝田焦岱镇牛心峪内,距县城35里,后改为永福寺),可先去金谷(今蓝田老虎沟,距县城30里)隐居,以接近这位当今贵主,求她出面推荐,则必作京兆解头。
金谷在荆山(今蓝田浮云山)脚下,为道家修身之处。传说齐人涓子在此隐居,授黄帝《天地人经》三卷,黄帝依此铸天地人三鼎,并在鼎胡乘龙升天。因此,汉武帝于此筑鼎胡宫(遗址在今蓝田焦岱镇西,为省级重点保护文物),炼制丹药,养病延年。唐刑部尚书李日知原在金谷置有别业。712年,他请辞修道,回金谷修葺屋宇,构建亭池,并“多引后进,与之谈宴”。王维在祖自虚的带领下,初到金谷便拜访了这位前辈,得其允诺留居,纳为同道,开始了长达三年的隐者生活。王维有《阙题二首》,其一所谓“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写的正是金谷景色。隐居期间,王维多专注经书、策论,并得高人指点研习黄老之学;祖自虚则倾心丹药练气之术,在意服药养生。他们多次拜访在蚩尤岭(今浮云山长梁)上清修的李处士,求问丹药妙方。又不时前往30里外的太乙观(今长安太乙宫),造访修道的贾生,不分冬春在那里采药。
玉真公主乃玄宗的同母亲妹,景云二年入道,修行的洞天在梅花山(今俗称蟒洞山,位于小寨寺沟)西段的山崖半腰,高出地面30余米;其山庄别馆位于山北,二者相距近200米。历代蓝田县志均记,唐公主洞在县西南35里,下有山庄影殿,秀倩绮丽,后改为会胜寺。尽管玉真公主别馆还有楼观延生和临潼山居,但蓝田这一洞天和山庄西去长安东门(春明门)不过60多里,且地处圣境、位置隐秘、道场清幽,为玉真公主常住之所,其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然是无可替代的。
本来李日知久居金谷,与玉真公主有过交往,完全可带王维、祖自虚去山庄拜谒。可玉真公主自开元二年就去了蜀中的青城山修道。开元三年隆冬,李日知不幸故去,王维、祖自虚帮忙料理了后事,依旧隐居至开元四年年末。开元五年正月初,王维、祖自虚在长安又入岐王府拜谒,岐王答应待玉真公主归来便伺机引见,又告诉他们玄宗正月初十要去洛阳。二月初三,玄宗抵达洛阳,遂诏令大赦天下,言“武德、贞观以来勋臣子孙无位者,访求其后奏闻;有嘉遁幽栖养高不仕者,州牧各以名荐”,消息传到长安,祖自虚十分高兴,即与王维动身前往洛阳。到达洛阳后,祖自虚向吏部陈说了先祖业绩,只待查验候选,而隐士名荐却并非王维想象得那么简单。所谓“嘉遁幽栖”是指一些久有名望的大隐之人,与王维这些青年才俊原本无缘。于是,他们便在洛阳逗留数月,一是看望亲朋好友;二是寻访洛阳古地,如晋石崇金谷园与竹林七贤遗迹,随后又返终南金谷继续隐居。
玉真公主回到梅花山庄别馆,已是开元五年入夏时节。王维、祖自虚有心拜谒,只怕公主夏居清修、调息养心,未敢打扰,便入岐王府寻求引见。岐王见王维、祖自虚诚心可嘉,便说:“贵主强势,不可力争,吾可为之谋划。”随即让祖自虚与王维准备一曲琵琶新声,又令王维抄录清秀拔俗的旧诗十篇,约定择日一同造访玉真公主别馆。
待到初秋时节,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岐王如约来到金谷。他拿出一件鲜丽奇异的锦绣衣服,令王维更衣换装,然后带上琵琶与祖自虚一同出门。金谷距离公主别馆不过五里,车马奔驰,片刻即至。玉真公主出阁,迎岐王一行入客厅。岐王拱手行礼说,“闻知贵主归山,特携酒乐奉宴。”公主遂令摆开筵席,随行人员依次入内。王维适值韶年,肌肤洁白、风姿俊美,怀中抱着琵琶,在诸伶的簇拥下更显卓尔不群。公主见王维气质非凡,便问:“这是何人?”岐王答道:“知音人也!”即令独奏新曲。王维纤指轻弹,音似流水淙淙、调若哀怨悲切,满座为之动容。公主惊问:“此曲何名?”王维起身回话:“号《郁轮袍》。”公主大感奇异。岐王手指祖自虚道:“古调新声,源出洛阳宫乐。”公主见祖自虚骨骼清瘦,不免心生怜悯,便问:“此生莫非祖氏后人?”祖自虚俯身下拜,连忙回答:“正是,祖父神尧先帝时太常少卿。”公主甚感所遇奇缘,又问王维家世,王维近前礼拜,据实以答。公主叹道:“曲调高致,弹指奇妙,若非仕族,何来雅声?”岐王趁机而言:“此子不止音律,词学亦无出其右。”公主忙问:“有无诗文之作?”王维从怀中取出诗卷,双手呈上。公主展开阅读,十分惊讶,心中暗道:“这皆我此前宫中所读,只说古人佳作,竟是此子所为?”公主令王维更衣,将王维、祖自虚二人奉为上客。岐王见时机已到,便告公主:“实不敢瞒,此二子诚为国人翘楚,为见公主一面,已在金谷隐居二年多了。”公主闻言知有所求,遂问二人:“何事相托?”祖自虚求以吏部候选,王维则求以京兆解头,公主慨然应允。当天,宾主宴欢,直至夜晚,王维、祖自虚随同岐王一起留宿公主别馆。公主偏爱隐逸高士,欣喜同道相交,于是,王祖二人出入别馆成为常客。
仕途遥指可望,不料祖自虚旧疾复发。王维将祖自虚送回长安祖府,遍请岐黄圣手,已然无力回天。失去神交师友,王维悲痛欲绝,写下“乍失疑犹见,沉思悟绝缘。生前不忍别,死后向谁宣”的诗句,倾诉他们的生死友谊,并留下“为此情难尽,弥令忆更缠”的心语,表达无边思念。
送葬祖自虚后,王维又一次返回终南金谷,精心准备来年的京兆府试。有时也应玉真公主的召请,出入山庄别馆献词弹曲、谈经乐道。
开元六年七月京兆府试,王维一举夺得解元头名,方才结束为期三年的初隐,离开了终南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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