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编织美好生活
本报记者 倪伟 马周宁
渭河南岸、秦岭北麓之间有一片由山地和丘陵组成的土塬地带，当地人俗称“塬上”，先辈们视之为风水宝地，给它起了个吉祥的名字——“长寿塬”。大山苍苍、原野茫茫，拾葚供母的故事、渭华起义……这里注定是书写传奇的地方，追梦、圆梦……这里还在上演着新的故事。
“问道”与“授业”
华州区高塘镇拆头村外有一条铁路，每天清晨首列火车还未驶过，70岁的罗右民就匆匆出门，他必须在2小时内走完8公里的山路。每走一段，他都不得不停下来捶捶腿，当年不惧悬崖峭壁的采药人，如今已是步履蹒跚的古稀老者。早上8点前，罗右民准时赶到了临渭区桥南镇雨露社区，他的目的地是巧娘草编手工艺农民专业合作社，在教室里，他将与其他十几位年龄各异的同学一起学习草编技法。
“每次听到教室外传来老师皮鞋的‘嗒嗒’声，我都很紧张，年纪大了，手和脑子都不利索，害怕被老师批评。”罗右民口中的老师叫陈春苗，是巧娘草编合作社的理事长，也是省级非遗草编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负责向合作社的所有学员传道授业解惑。
草编包含结、辫、捻、搓、拧、举、盘等多种技法，陈春苗以庖丁解牛的手法将其化繁为简，拆解成一个个易懂的技术动作，经过她一丝不苟地演示教学，不少学员很快上手，经过几天学习就能编出简单的工艺品。但罗右民始终没有掌握要领，一直拿不出成品。
“叔，一定要按照传统技法，不能图快减少步骤，要不然编出来的东西不合格。”陈春苗是一位严谨细致的老师，对技术和标准有规范的要求，反复强调草编过程中的细节和步骤，但态度平易近人，在讲解技术要点时也由浅入深，极力避免罗右民因无法快速掌握草编技巧而气馁。
“叔，刚开始上手都会觉得有难度，慢一些不要紧，只要一步一步来，扎扎实实打基础，一定能编出好东西。”老师的善意，让罗右民逐渐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用一个星期时间学会了草编的基本技法。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陈春苗了解到罗右民上学不便，考虑到草编课程也进行了一多半，于是决定每隔一段时间上门给罗右民传授技法，省得他来回奔波。从2021年冬天到2022年立春，陈春苗言出必诺，九次上门，雨雪无阻。最终，罗右民完全掌握了草编技巧，成了一名合格的草编手艺人。
有爱的“巧娘”最美丽
理解源自感同身受。罗右民百折不挠的求学路，唤醒了陈春苗的旧时回忆，所以她愿意将所知倾囊相授，帮助罗右民成为自力更生的手艺人。
“我以前是留守妇女，十分理解那些留在村里的妇女和老人的难处。只要他们想改变，我绝对要帮忙。”在成立巧娘草编手工艺农民专业合作社之前，陈春苗一直生活在焦虑之中，不富足的收入，白白浪费的时间，都让她如坐针毡，她认为人生不应该在无穷无尽的午后闲聊中度过，一定要干些有意义的事。
“2016年村里举办妇女手工艺大赛，我用父亲教授的传统草编技法制成一对灯笼去参赛，没想到得了第二名，特别受大家欢迎，当时就有了创业的想法。”偶然的机遇，点燃了陈春苗内心深处的激情，她想通过草编干一番事业，然而，把梦想变成现实的过程并不顺利，家人的不理解，外人的冷嘲热讽，让她举步维艰。
免费教授草编技艺，统购统销学员的成品，这样一种互利互惠的商业模式，在很多人看来并不可靠，因此，没有人来参加培训课，更没有人加入合作社。陈春苗意识到，想要打破目前的僵局，只能通过作示范、树典型的做法，一步步打消观望者的顾虑，最终转变留守妇女的思维。
“只要有一个人因为草编挣了钱，得了真正的实惠，就会鼓励其他人加入。”最初的那段日子，陈春苗每天出门的时候只带一个蒸馍和一瓶水，路过菜地再买点黄瓜或者西红柿当午饭。她走遍了桥南镇所有的村庄，足迹遍布整个长寿塬，不厌其烦地向留守妇女们教授草编技艺，为了不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即便不合格的产品也回收。最终，她用真诚获得了第一批支持者。
52岁的康会娃是首批加入合作社的留守妇女，她下肢残疾，行动不便，但性格积极乐观，对改变生活有着极强的愿望。当陈春苗出现在她的村子时，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约定了合作事宜。
与康会娃一样，78岁的杜雪花在儿子去世后，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她主动找到陈春苗，请求加入合作社学习草编。杜雪花虽然岁数大，但心思活络，思想开放，处处帮助宣传“巧娘”的业务，依靠在村中积累的声望，消弭了不少人对合作社的偏见，帮了陈春苗的大忙。
草编合作社的成长壮大如同蝴蝶破蛹一样不易，陈春苗经历过经营上的难题，身体上的疲劳，精神上的困倦，她一度很想放弃，但看到那些响应她的号召而前来的“巧娘”们双手翻动，将麦秆和玉米皮变成一个个收纳筐、储物盒、草帽时，看到大家曾经愁眉不展的面容变得轻松愉快时，陈春苗获得了坚持下去的强大信心和不竭动力。
新农村建设的追梦人
“不管是罗叔、康会娃，还是杜雪花，他们都是要强的人，所有要强的人都渴望用双手创造好的生活，我们的草编合作社，就提供给他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给他们希望。”陈春苗的话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她一直在践行的“劳动创造尊严”理念。
作为省级非遗草编项目代表性传承人，陈春苗以“临渭草编”为支点，以巧娘草编手工艺农民专业合作社为载体，在传承保护非遗文化的同时，全心全意投身家乡新农村建设，造福桑梓，带动了一批又一批村民就业。
“留守妇女在家中看管儿童，照顾老人，基本没有收入，导致很多家庭矛盾，通过学习草编技术，她们变成了‘巧娘’，把荒废的时间利用了起来，在获得收益的同时还因劳动得到了尊重。家庭和睦，社会和谐，这是我最愿意看到的‘乡村美景’，也是我一直追求的结果。”通过传授草编技艺，陈春苗已培养了5000多名“巧娘”。2021年，她响应号召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发展了融合二、三产业的手工代加工业务，让更多留守妇女和老人加入干事创业的队伍中。目前，巧娘草编手工艺农民专业合作社雇佣留守妇女26人，向1000多人回收成品及半成品，年产值达到了300万元。
在秦岭北坡的长寿塬，还有更多像陈春苗、罗右民、康会娃、杜雪花一样与困顿较劲的“追梦人”，这些辛勤的劳动者如同致富的先锋军，将土黄色的台塬变成金色的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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