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亲讲王军强的故事 丹影
光阴似箭,先生已走了20多年了。20年来,每每目睹先生留下的墨宝,思念之情就油然而生。
我所称的先生不是别人,他是省文联的国家一级画家、父亲最要好的挚友之一王军强先生。
1940年11月,王军强出生于陕西华县莲花寺一个普通家庭,自小聪颖好学,尤其钟爱绘画艺术,在中学时期就怀揣着要当画家的梦想,经过刻苦努力,于1959年考进了西安美术学院,得到了冯友石、郑乃光、罗铭、刘文西等著名画家的亲授点拨,系统地学习了国画的传统技巧,从而打下了坚实的基本功。1962年毕业后,王军强被分配到秦岭南麓的商洛山区,在一所中学担任美术教师,不久因普通话说得好,又被调到商县(今商州区)电影院从事宣传工作。由于出色的工作表现,加之那时文艺人才奇缺,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尤其是青年男女们。因此,“文革”爆发后,连他这个斯斯文文的文化人也遭到了非难,好在他以顽强的毅力挺了过来,不忘初心,专事创作,在收获创作成果的同时,也收获着甜蜜的爱情。
十年动乱结束,雨过天晴,王军强迎来了事业的春天,不但入了党,还被任命为地区群艺馆馆长。紧接着,他的艺术生命得到爆发,绘画创作进入佳境,尤以饱经风霜的老农和稚气十足的丫头妹子成为笔下的“两绝”,这就是《虎牙镢》和《闹社火》。更为可贵的是,他把漫画艺术引入到国画里,使他的国画别具风味而成为艺术精品,代表作《丰年唢呐》以“用墨酣畅,设色简洁,形神兼备”等特点,受到专业人士的高度评价,于1991年11月被中南海收藏,同时入选《中南海珍藏书画集》。
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先生就和父亲成为挚友。由于都是从外地调入商洛,加之两人都怀揣着挚爱文化艺术的梦想,因而两人在艺术创作的路子上越走越近,达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1989年春季,父亲被调到原商洛地区文化局工作,从此,他和先生成了既是朋友又是同事的关系。虽然在此之前,两人就彼此熟悉,但由于共同的文化理念,先生成为商洛书画院首任院长后,他们的情谊更进了一步,于是,就有了先生送给父亲的3幅墨宝。
首幅墨宝是先生担任群艺馆馆长后创作的。
听父亲讲,一天上午,他正在书房兼办公室里翻阅当天的报纸,突然,先生拿来了幅半是国画半是漫画的画作让他欣赏。父亲一看就笑了起来,画面中所反映的是他生活中的性格特点,也就是商洛文化圈中人所共知的“吃饭以粮为纲,睡觉脱个精光,喝酒野蛮装卸,半夜起来著文章”的笑谈。先生见父亲笑了,就问他是不是画得不像?父亲说:“像,像极了,在商洛在三秦大地,没有第二个画面中的人。”两人正说着,却见先生的爱人(也就是我的晓梅阿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见父亲就解释说:“你不要见怪,军强这人太马哈了,我拦都没拦住,哪有下属把这样作践上级的画送给领导?”
父亲见她满脸的歉意,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多虑了,这哪里是作践,这是军强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我感谢他都来不及呢。”说罢,三个人都笑了起来。从此,这件事便成为商洛文化圈子的笑谈,那幅画作便成了父亲书房里的宝贝,被挂了出来,每每有文化圈内朋友来访,都对那幅画作忍俊不禁,大加赞赏。先生调到省文联成为专职画家后,父亲将那副惟妙惟肖的画作交给哥哥路影珍藏。我每每走进哥哥家的书房,就能欣赏到先生那幅墨宝,它不但成为哥哥书房里珍贵的藏品,更是父亲与先生友谊的象征。
1990年快过春节的时候,商洛的一伙作家、画家朋友来父亲的书房小聚,大伙聊着聊着,把话题引到了牛上。先生说父亲一生爱牛,他本人其实就是一头牛,一头拉犁、耕田不停息的牛,今天就给他画一头牛相赠。不过他这头牛与其它牛不同,大小是个领导却没有架子,因此,要画一头极其柔情、多点人情味的牛。
先生的话音刚落,作家贾平凹就接住了话茬:“军强说得好,他画上的题款我包了。”说毕,两人去了先生的画室。
约莫半个小时后,两人带着画作回到了原地。这时,大伙纷纷上前观看,只见一头老牛卧在田畔,看来是刚脱犁轭,静静地躺着歇息,一只小鸟落在它的犄角上,唱着属于自己的歌。题款是贾平凹的“耕余卧田畔,静听山鸟细,老牛不舔犊,一心爱戏文,题军强画屈超耘先生《劲牛柔声图》”。有意思的是贾平凹将耘写成了耕字,被发现后即时修改,结果改成了黑疙瘩。这副由先生作画、贾平凹题款的耕牛图,被父亲挂在了书房的显眼位置。这已是父亲书房里的第三头牛,在此之前,画家李子贤先生与戏剧家田涧菁先生就已送了父亲两头“牛”。
时隔一年后的1991年,先生再次送了幅墨宝给父亲。那时,先生的国画作品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多次在外展出,获得许多专业人士的赞誉,也惊动了省文联的领导。于是,经过协商,先生被调往省文联任专业画家。前往西安前,先生特意为父亲画了一幅牛。奇怪的是,他把名字定为《犟牛图》,题款是:“牛乃农家宝,力大无比,终身劳瘁,事农而安,不居功,性情温顺,形容无华,稳步向前,足不踏空。古今文人雅士多以牛自喻,鲁迅以孺子牛自比,郭沫若主张把牛当‘国兽’,柳宗元赞牛是利满天下、物毋逾者。然牛也有强犟不驯之时,因其犟更显温顺之可爱也。”
听父亲讲,此幅牛图并不是他请先生画的,猜想他认为将要离开商洛,想留下它做个念想。到底先生是出于啥用意不得而知,只可惜先生在离开商洛后的1997年,就英年早逝,终年57岁。
有关王军强先生的这幅墨宝,还有一段小插曲。那是先生把这头牛“牵”进父亲书房不久,就引起了作家方英文的关注,他当时任《收藏》杂志的副主编,欲将父亲书房里的“牛”拿去发表。过后在方英文还回来的“牛”中,却少了先生最后送的那头牛,为此,父亲说英文少还了他一头牛,而英文却大呼冤枉。之后,父亲去妹妹江忆处小住,刚走进妹夫王镇的书房,一眼就看见了先生送给他的那头牛在这里“拴”着,赶忙给英文道歉说,都怪自己年龄大了,竟然忘记了将那头牛分给了女儿的事。好在一老一少的两个作家都是知己,压根就没把那当回事。
而今,虽然先生早已变成了遥远天宇里的一颗星辰,但他却把最美的画作留给了人间,装扮着日新月异的生活。尤其是他留给父亲的三幅墨宝,成为我们父子对先生永远的思念。
稿子写好后,因父亲还没过目,我便将它存在了文档里。元旦放假后,儿子接我来西安过冬。一天在父亲的书房里浏览,一部《王军强国画作品精选》映入眼帘,顺手翻开,只见在扉页上题有“超耘、秀云惠存,任晓梅2000年12月7日敬赠”字样。我问父亲是怎么回事,父亲十分悲痛地告诉我,在先生调到省文联不长时间,就在西安鼓楼大街举办了大型画展,那次画展盛况空前,影响巨大,吸引了省内外的专家学者纷纷前来观展祝贺,父亲作为特邀嘉宾从商洛赶来。在那次画展上,先生悄悄给父亲说,再过三年,他要在首都北京举办一次画展,希望父亲届时前往。父亲笑着说:“没问题,到那时即使年龄再大,哪怕是连爬带滚也要去。”没料想,三年还没到,先生就驾鹤西去,留给父亲的是莫大的遗憾。然而,让父亲意想不到的是,为了更好地纪念先生,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人民美术出版社、省文联等单位出版了《王军强国画作品精选》这本画集,不久,任晓梅女士在丈夫去世三周年的时候,举办了先生的遗作展。也就是在这次遗作展上,晓梅阿姨亲自将画集赠送给了父母。当看到画集上的签名不是王军强而是任晓梅时,父亲难过地哭了起来。
父亲情真意切的讲述,听得我唏嘘不已,在此,我遥祝先生在那边生活幸福,同时祝福晓梅阿姨身体安康!
按说该文至此应该结束了,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那就是自父亲步入80岁以后,觉得自己已进入暮年,其书房里有各个时段、各个画家画的关于牛的画作应由孩子保管,于是,由先生作画、贾平凹先生题款的这副《劲牛柔声图》就分给了我。正是这个原因,才有了这篇小文,既是对先生的纪念,又是我对那幅画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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