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袖子里的文化
张春秋
说实在的，文化这个东西是无处不在的，有的能用语言表达、有的得用动作表示，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不一而同，不过两者都有不同的价值取向，这是一致的。
记得，我小时候跟父母在小镇上居住，一遇集会我就喜欢往牲口市上跑，觉得在那里玩耍开心。那里人多，牲口也多，乡下没有动物园，在这里可以看到好多好多的牛羊骡马。我除了对这些动物感到好奇以外，牲口市上经纪人神秘地讨价还价的肢体动作也相当吸引人。尤其是一头牲口易主之后到底花了多少银两，至现在都还是悬在我心里的一个谜。
在牲口市上，只要买方相中了一头牲口一般都得先找经纪人与卖方谈价钱，并先征求经纪人的意见，多数买家不懂行情，与经纪人商定好出价之后，才把交易权委托给经纪人，由经纪人出面联系卖方，进行交易前的价钱谈判。
经纪人与卖家谈价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交流，尤其是谈价的时候基本就省略了语言环节。他们会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子里，在袖子里用手指来表示买卖的价格，伸出了三个手指，意思是说“给你三块钱”或“三十块钱”，这期间的价钱只有经纪人与卖家双方知道，连买家都蒙在鼓里。谈好价后就开始交易，买家把钱也得交给经纪人，由经纪人与卖家进行交易，至于这桩生意到底真实的价格是多少，买卖双方都是不知道的。
多年以后，我家迁到农村落户，正好与当年我看到的经纪人同处一个生产队。一次，我去他家串门，想起了当年牲口市上看到他们搞交易的这件事，我便好奇地问他，你们搞交易时为何不直接谈价格，而是用袖子里的手势取代。这位经纪人向我道出了实情。他说，用手势进行交易叫作“袖中乾坤”，也是君子玩意，是很有讲究的，他也是从前辈那里继承来的。听前辈说，经纪人虽然需要钱来养家，但也得有君子那样淡泊名利的胸怀。“在市场上直接谈钱，怕别人小看我们，落得个势利小人的名声，也容易引起矛盾，坏了行情，同时也不利于下次交易。作为经纪人都懂这个行规，也遵守这个行规，否则，在市场上是站不住脚的。”
他还说，好的经纪人还得讲究信用，在交易中，常常会遇到给买方担价这样的事，等待下个集会时才能给付，如果经纪人没有信誉，这桩生意是谈不成的。至于这桩交易经纪人到底赚了多少钱，只有乾坤知道，所以叫“袖中乾坤”。
用手指互相交叉来表示数量在我们生活中很常见，由此，我想，这是不是从牲口市上或者其他生意交易中演化而来，仍需进一步研究。
这件事虽然过去几十年了，但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有一些现实意义。
“袖中乾坤”到底有没有欺诈，我们不得而知，也没必要知道，无论它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在我们看来，都闪耀着古人的智慧之光，他就像其他非物质文化一样，必定在我们文明古国的商品交易史上留下让人难以忘怀的印记，那种温文尔雅的肢体动作、那种谦谦君子般的情怀、那种让人无比信任的市场境界，那种充满优秀文化气息的和谐状态，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
（作者系合阳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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