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帝师不一般
本报记者颜伟
多亏了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铁齿铜牙纪晓岚》的功劳，不少家庭的祖孙三代人都知道和珅是天下第一大贪官，勇斗和珅的先有宰相刘罗锅，后有风流才子纪晓岚。但是还有一个居功至伟的人没能在这两套热剧中体现，以至于知名度逊色许多。他就是乾隆皇帝钦点状元、清朝陕西第一名臣王杰。
文采卓然迎挑战
王杰，字伟人，号惺国，陕西韩城人。他自幼聪明好学，家境贫寒也没有影响他发奋苦读。他以陕西会考第一（解元）的成绩会试京城，又以探花第三名进呈乾隆帝殿试。传说殿试的第一名本是江苏常州人赵翼。从清朝开国到乾隆二十六年间，江苏已经出了二十九个状元，而西北地区一个状元都没有。也许是为了地域平衡，加上乾隆帝对王杰的书法赞誉有加，他特命将赵、王的名次做了调换，于是王杰成为清朝开国第一名陕西状元，这一年他36岁。
王杰中状元后，山东学子很不服气，认为选拔不公，便出对联考王杰，上联是：“孔子圣，孟子贤，自古文章出齐鲁。”王杰随口答道：“文王昭，武王穆，而今道统在西秦。”山东学子这才心悦诚服，对他十分尊敬。
王杰奉旨巡游江南时，来到会稽境内。有一儒生拦住轿子说：“新科状元才华过人，我有一上联请赐下联。半朝微雨，洒乾坤之秀气。试问：河之光？湖之光？海之光？一片之光。沾星、沾斗、沾日月，德配天地。”
王杰胸有成竹地答道：“一介书生，读圣贤之余业。中了：解之元，会之元，状之元，三次之元。安邦、安国、安天下，道冠古今。”才思敏捷，无愧于状元之荣。
有一年，王杰回乡探亲时，路遇古城长安观赏大雁塔，随行有一位南方的才子请王杰作诗。王杰看出他有刁难之意，于是说道：“随口作诗容易，难的是我的诗没有人能写下来。”才子不以为然。王状元用韩城方言慢慢吟道：“城南门外一摞砖，圪里圪摇戳破天。下了一阵圪囊子雨，蔫蔫子日头晒不干。”
那位自诩博学的才子没法写，只有干瞪眼。随后的几天里，他好好请教了一番关中方言，这下子他有把握挽回面子了。进入韩城时看见黄河如带，才子说：“状元公，请再作诗一首。”王杰吟道：远望黄河（huó）白（péi）片片（pia）（远看黄河水白茫茫一片），圪里圪弯到这（zhi）达（da）（拐了不知多少弯才流到这儿），黑（he）地（ti）白（péi）日流不净（qie）（黑夜白昼地流也流不尽），哪达来（léi）下（ha）这（zhei）些些（xia）（从哪里来这么多水呢）？
韩城人听后，称绝叫好，那位自信掌握了韩城方言的才子，实在写不出来，甘拜下风。
清正廉洁皇帝赞
王杰不光是学富五车的文人，更是在暗潮涌动的朝堂上制衡一方的中流砥柱。王杰在朝身担要职十余年，为官清正，敢于忠言直谏。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和珅，可和珅偏偏还想笼络他。
有一次，和珅请王杰观赏他收藏的一幅水墨画，王杰看画时点评说：“画中贪图名利的风气，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和珅听罢，尴尬万分。
后来又有一次，和珅想要和王杰攀谈，无话找话地说：“首辅的手长得真好。”王杰说：“我这手又不会捞钱，有什么好？”和珅又下不来台。这下算是彻底翻脸了。和珅听手下密报，王杰在韩城老家有座三王府、四王府。他如获至宝，急忙跑到乾隆帝面前状告王杰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乾隆帝半信半疑，密令亲信到韩城调查。
当密探来到王家祖宅一看，竟是一座建在低洼处的狭小陋室。他问当地人王杰家的三王府、四王府在哪，当地人说这是用排行加姓氏的戏谑之称，哪有什么王府？
密探回京后如实禀告，乾隆帝哈哈大笑。他诏王杰进宫，夸奖他说：“你作为宰相，老家实在太简陋了。”随即赏银三千两修之。王杰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谢绝了皇上的美意。
王杰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度过了险关，多亏他向来清正廉洁。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第二次跟皇帝过招，却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有一回，乾隆帝在吃山东进贡的稀罕水果，这水果简直太好吃了，又甜又多汁。圣心大悦时他想到了劳苦功高的王杰，他派人请王杰来一同享用。王杰上殿一看哑然失笑，这哪是什么稀罕水果？这在我们老家多得连猪都不吃，就是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柿子！王杰说完，看到龙颜一变，顿觉失言，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王杰回到府中，连忙叫自己的家仆快马加鞭回韩城。家仆到了韩城后，联络地方官员，动员家家户户把未成熟的柿子打下来堆到街上，然后把圈里的猪赶上街。没熟好的柿子又苦又涩，猪当然不会吃。这边刚布置好，皇帝的密探也到韩城了，他四处一转，果然如此，在京城难得一见的柿子在这里随处可见，满大街溜达的猪对柿子看都不看一眼。密探回京面圣，禀告王杰所言不虚。乾隆帝大为惊奇，感叹韩城真是一片风水宝地。从此韩城就有了小北京的雅称。
这只是王杰众多轶事中的一个。他当帝师的经历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王杰给年少的嘉庆帝当老师，恪尽职守，尽心尽力。皇子犯错，他严加管教，动辄罚跪罚站。有一次乾隆帝碰见心爱的儿子被王杰罚跪，心生怒气。他让儿子起来，责怪王杰道：“我让你教育皇子，是因为他日后会成为天子。不让你教育他，他也是未来的皇帝，这是君臣之道，你难道忘记了？”王杰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教育皇子，他会成为尧、舜一样的明君，不好好管教他，他会变成桀、纣一样的昏君，这才是为师之道！”乾隆帝不禁叹服，让儿子回原地跪着，又叮嘱说：“非你师之命，不得起也!”遂悠闲自去。
刚正不阿匡社稷
敢这么怼当今圣上，还敢这么对继任皇上的大臣恐怕也只有王杰了。嘉庆帝即位后，非但没有记老师的仇，还贯彻了老师的治国理念，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肃吏治，重中之重就是逮捕和珅。和珅虽然下狱，但他的儿媳妇是公主，朝中大臣和封疆大吏也与他牵连甚深，竟无人敢担当主审。唯有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王杰挺身而出，请求担此重任。王杰铁面无私，秉公执法，查明了和珅贪污纳贿的种种罪状，为扳倒和珅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桩史无前例的大臣贪污案水落石出，其数额之庞大，举世惊闻，成为轰动朝野的“天下第一案”。
此后，他发起了反贪风暴，数百名大小贪官落马伏法，贪腐成风的清朝官场，一度焕然一新。他把他终生践行的张载“实学”思想，在全国大力推广，引来无数志在报国的青年才俊。保守封闭的清代学风为之一变。例如魏源、林则徐、左宗棠这些历史上的风云人物，都是“实学”门下弟子。
王杰直到晚年还是一个工作狂。每况愈下的大清朝，总算有了起色，但古稀高龄的王杰实在力不从心，他的腿脚已经行动不便，因此希望能告老还乡。嘉庆帝颁下谕旨挽留老师，并特许他拄着拐杖入朝。王杰又苦干了三年，直到连拐杖都拄不动了，他实在不堪重负，再次请辞还乡。嘉庆帝这才不得不让老师休息。王杰临行前还专门上书提出通过吏治整顿堵塞国家财政上的漏洞。王杰辞京还乡之日，嘉庆皇帝赐给他一把乾隆御用玉鸠手杖又作诗两首，拳拳之情实在难舍。
王杰身为首辅四十载，回韩城带的所有宝贝就是一车书籍，两袖清风回家乡。
王杰八十岁生日时，巡抚带着嘉庆帝的贺诗、题匾和所赐珍宝登门拜贺。王杰深感皇恩浩荡，不顾路途遥远赴京答谢，不久病逝于北京，享年八十一岁。嘉庆帝悲不自胜，赠太子太师，谥号文端，入祀北京贤良祠。祠联写道：“文见长，清风两袖，不畏权贵；端品高，言道一身，敢斥恶邪。”
王杰在朝四十余年，有感于乾隆帝、嘉庆帝这两朝天子的知遇之恩，一生忠心耿耿。他身居高位，却始终清正廉洁，谨小慎微，从不结党营私，更不趋炎附势，堪为百世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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