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桑葚里的师生情
白水县白水小学教师 齐帅
龙应台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左不过是一场目送。师生关系更是如此，眼看着你成长，眼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眼看着你有了新的老师，我有了新的一批学生。或许许多年以后，你已不记得我的样子，我已叫不出你的名字，但此刻，就在此刻，我确定你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你的……
那天，班上最调皮捣蛋的小杨同学又没有交作业，而且还不及时补。我就故意假装生气，板着脸吓唬他：“反正你横竖都不爱写作业，以后就不用写了。我也不必再像个讨债鬼一样天天追着你要作业！这样，我们就都轻松了，解脱了！”说完，我示意他坐下，但他不说话，也不坐，只是红着脸，低着头，用牙齿咬着下嘴唇，时不时地抬头偷偷看一眼我，就那样一直站到下课。
一下课，这家伙就跑到我跟前，跟我撒娇卖萌，拽住我的胳膊说：“老师，我保证明天绝对会交作业的！你一定要追着我要作业啊，要不然我就完了。”这样的保证，我耳朵都听得生出茧子了。于是，我继续假装生气，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
“老师，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不理我嘛？”他着急得面色发红，两条眉毛拧成了一条绳，几乎要哭出来了。我看着眼前这个跟我个子差不多高的半大小伙子，强忍住笑意，迅速朝教室外走去。谁知这家伙又急又气地嘟囔道：“哎哟，老师，你真难哄，早知道，我就不惹你了！”我假装没有听见，心想：神啊！还用个“哄”字，亏你想得出!
一出门，我就忍不住掩面而笑。这个让全年级老师都头疼的家伙，竟然这么在乎我理不理他。想想平日里我对他还是挺严厉的：总是追着他要作业、背课文；嫌他上蹿下跳不安全；批评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唉，孩子的心思不好猜啊！
第二天，一上课，小杨蹬蹬蹬快速跑到讲桌前，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我面前。开心地笑着说：“老师，我今天早上专门给你新摘的桑葚，又大又甜！”说话时，两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我努力地压制住内心的窃喜，故作平静地说道：“好好好，赶紧下去上课！”“那你还理我吗？”笑容瞬间在他脸上凝固，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期盼。
这时，教室里开始沸腾了。班长说：“老师，你不知道。小杨可宝贝这袋桑葚了，我们谁要都不给。英语老师要了半天，才给了五六个，就连班主任也只得了一小把。”
“还和我关系最好呢？连一个都不让我吃！”他的死党又给他结结实实地补了一刀。
瞬间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缕感动在心中激荡碰撞，一丝微笑早已悄没声地爬上眼角眉梢。我微笑着继续追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管我最多的老师！也是最能容忍我的老师！”他眼神坚定，脱口而出。“你管我批评我，却不嫌弃我！”他又补充道。难得他这么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幸福的泪水在我心里涌动，并不停地向着眼睛的方向泛滥。
我迅速调整情绪，告诉他：“谢谢你这么爱老师！老师也爱你，爱你们所有人！”瞬间，他红里透黑的脸上荡漾起心满意足的涟漪，两眼笑成了两弯颠倒的细月牙，一蹦三跳地回到了座位上。
回到家，我认真地清洗着这袋承载着感动与温暖的桑葚，心想：原来我在孩子们心中这么重要。平日里我不甚严肃，总像个大孩子一样，和他们玩笑，跟他们闹气，同他们聊天。他们在我这里总是没大没小，自由轻松，也最放得开，所以就是批评他们，也从来不针针见血地刺痛，喋喋不休地啰唆。而是语言风趣，诙谐幽默，看似句句玩笑，却句句诱发他们对自己行为的反思，引发他们心灵的共鸣。
后来，小杨几乎每天晚上都把写完的作业拍照发在群里。有时，偶尔写得慢了，没来得及发，但最终还是把作业完成了。
一袋桑葚，对，就是这一袋桑葚。它或许不值钱，但它却饱含着孩子对我深深的爱，是孩子真实内心的表达，纯真心灵的表露，更是孩子给我发的最大最炫目的奖章。
现在小杨要离开本校，去体育学校就读了。那天放学时，站在班级队伍里的他，托带队的同学递给我一张留言卡，我顿时心里感慨万千：想起他曾经的调皮捣蛋，想起他写不完作业、背不过课文时委屈焦急的泪蛋蛋，想起他劳动时努力擦地的背影，想起他送我的那一袋桑葚，想起······
我们的师生缘分也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而已。临别时，他却还想着我，而我作为他曾经的老师，却什么也为他做不了，只能用这些浅浅的文字，祭奠曾经的点滴回忆：未到毕业季，却早迎别离。前路多熹微，愿君披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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