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课平台屡曝“不雅”行为在线教育的底线在哪？

澎湃新闻 2020-05-13 14:08 大字

点开应用、右滑滚动、下拉界面，在教育专区的右侧栏目，更新上线成语音互动交友专区，不但有“妹妹超甜”的女主播，还有“爱约-缘来是你”交友直播。

近日，一直播平台竟将网课教育做成引流幌子，放纵主播打起色情擦边球引起关注。开设教育专区的社交平台“底线”究竟在哪？不禁令人唏嘘。

上海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尹琳在接受未来网记者采访时表示，当成年人使用的平台，提供教育资源时，需要更严格的规制。在正常情况下，网络社交平台，不应当允许色情等内容出现。要看平台显示的内容是否违反未成年人的相关法律，如果违反相关法律法规，那么必然突破底线，应当禁止。

多位专家向未来网记者表示，涉及到面向学生提供的在线教育服务需要比向成人提供其他服务监管的更严格。对于提供在线教育课程和资源的网络社交平台，应该设置更加严格的监管规则。

社交平台聚焦网课：竟“香艳”十足乱象频生

突如其来的疫情，在线教育独占鳌头，“网课”成功“出圈”，成为一众互联网企业追捧的对象。在教育部“停课不停学”的要求下，全国约有2.7亿学生需要通过网络平台上学。面对突然增多的用户量，各大直播平台纷纷向中小学生开放直播教学功能。聚焦带来了高曝光，更暴露出了各个社交平台存在的问题。

据媒体报道，近日，在斗鱼平台的科技教育等栏目旁，增加了语言交友专区。该区包括交友、电台、陪玩派单等细分栏目，热门推荐里满屏衣着开放、搔首弄姿的女主播，直播间里聊着恋爱话题求打赏。手机屏幕上，教育专区和语音互动专区的距离不足1厘米，完全可以实现栏目间的“瞬时无缝切换”。

以“教育”之名引流，令未成年人接触不良信息的潜在风险被几何倍放大。事实上，各类社交平台近期问题频频。

央视新闻报道称，在QQ群搜索页面中输入“学校”“网课”等字样的时候，结果会匹配交友直播、网络游戏等群组信息，并会对用户进行推荐。虽然现在学校已经在陆续开课了，但是仍然有大量的学生需要上网课，在近期针对以学生为主的骗局中，以QQ为代表的社交软件是不法分子行骗的主要工具。中小学生群体在使用QQ群时很容易接触到不良信息。

央视新闻截图

腾讯方面回应称，已经将QQ群资料卡的相关群推荐，找群页面的“推荐”和“附近”，群地理位置里面的交友直播推荐和群推荐，群标签页面下线。并且还将加强未成年人健康上网保护。

据检查日报报道，手机QQ中的“看点”平台包含很多打色情擦边球的内容。强行绑定在手机QQ中的方式也让其无法被彻底关闭。最为突出的是一些简述国外伦理电影的视频，这些伦理电影包含婚姻出轨、乱伦、恋足癖等畸形爱恋内容，并有很多衣着暴露甚至是性暗示的镜头，其中一些电影在国外属于限制级的成人影片。

而传播色情信息的情况在新浪微博中同样明显。与手机QQ看点不同的是，新浪微博中大量色情账号隐藏在一些热门微博的留言中，这些账号留言用露骨的文字或色情图片吸引网友进入其微博主业，并以视频链接或者网盘链接的形式传播色情信息。

除此之外，在一些手机社交软件搭建的平台中还包含很多迷信、恐怖内容，某些自媒体账号甚至长期更新这些猎奇内容。比如手机QQ看点平台中，一个名为“寂寥无声”的自媒体账号，以恐怖漫画的形式持续更新，已经发布700余条内容，粉丝数达4万。这些漫画风格阴暗，充斥着断肢、鬼怪等画面，长期观看，极易让人生理不适并产生心理阴影。

微博、微信、QQ、钉钉等社交平台，原本是移动社交平台，由于其即时通讯的方式，在疫情期间成为了家校沟通，校内网课的“主阵地”，成为了面向未成年人的内容平台。平台原有的内容信息是否适合未成年人观看却不得而知。

今年3月未来网就曾报道，视频平台优酷视频app中某网校小学一年级的课程视频，映前广告是一部古装电视剧的预告，其中一对男女正在拥吻。而在页面刷新后的广告中，则是另一个女演员对男演员说，“根本不像偷情的男女。”

“这种行为是特别特别不应该的。”教育部教育发展研究中心综合研究部副主任张家勇在接受未来网记者采访时表示。“这种事情不是小事,在特殊疫情时期,出现这种问题是影响极坏的。”

尹琳更指出，面向成年人的平台，开设面向未成年人的网课，是否具有合法性，这是需要探讨的，因为其中可能涉及非法经营问题。平台本来的业务，是否允许开始面对未成年人的业务也存疑。

北京交通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蔡曦蕾向未来网记者表示，这个现象实际上是法律制度在前面缺失，没有相对应的规范性法律文件进行规制指引，而企业是以商业利益最大化为出发点，社会责任在很多企业而言，由于没有法律规范要求他们去做，所以很多企业是选择性的忽视，或者只是形式上的推进，国家法律与企业责任的双重缺失，就导致了这样的问题。

过滤不良内容的“青少年模式”形同虚设？

从捡“漂流瓶”到“语音交友”、手机摇一摇到“扩列”，移动社交新功能迭代越来越快。对于移动互联网原住民的未成年人来说，手机已成为未成年人的首要上网设备。

而社交平台兼具了教育内容或是用作疫情期间家校联系的工具，大量低俗、猎奇的内容为吸引流量隐蔽传播，对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带来负面影响。

北京家长张爱向未来网记者表示，在孩子平时就在用的教育软件上，青少年模式实际上是用来防沉迷的，而现在很多原本不做教育的软件也开始有网课了，就比较担心青少年模式能不能过滤不良内容，会否是形同虚设。

据媒体报道，在斗鱼直播的“青少年模式“中，平台仅剩下科技教育和正能量两个板块。但科技教育专区内仍有不少与主题毫不相关的内容。一位衣着暴露的女主播“你的小甜甜”直播被推到了科技教育一栏第五名的位置。

未来网记者随后查看该平台时已经进行了整改，目前在青少年模式下，平台仅剩下教育和正能量两个板块，教育板块中也只有考研、公务员考试、高中英语语法等教学视频。

截图自斗鱼直播平台教育板块整改前后。

以手机QQ的看点平台为例，该平台不仅没有为用户提供“青少年模式”选项，强行绑定在手机QQ中的方式也让其无法被彻底关闭。

记者调查发现，看点平台默认入口位于手机版QQ底部导航栏的中间位置，需要用户点击头像，进入“设置”中的“辅助功能”才能选择在导航栏将其“隐藏”。而且用户只能选择隐藏该平台，无法彻底将其去除。只要重复上述操作，在“辅助功能”中选择“显示”，其又会重新在手机QQ底部的导航栏出现，整个过程中并不需要设置或验证密码。

而新浪微博中，记者发现“设置”菜单中为用户提供了“青少年模式”选项。同时，在这一模式中，新浪微博精选了教育类、益智类的内容进行推荐，并对不适宜青少年的内容进行了过滤。用户可以设置、验证密码用来开启、取消“青少年模式”。

在抖音、快手、爱奇艺、优酷等平台的青少年模式下，显示将会精选一批适合未成年人观看的优质内容，并无法进行充值打赏，购买兑换，弹幕评论，视频直播等互动性操作。每日的22时至次日6时无法使用，单日累计使用时常超过40分钟，则需要输入监护密码才能继续使用。

对此，蔡曦蕾表示，面向未成年人平台可以直接内置“青少年模式”，而成年人平台，想要开发未成年人业务，也应该强制加入。

涉在线教育的社交平台“底线”何在？

“疫情期间,由于开学推迟,线上教育突然被推向了前台,成了主角,各方面肯定会有不足之处。”张家勇向未来网记者说道。

张家勇强调，涉及到面向学生提供的在线教育服务要比向所有人提供其他服务监管的更严格，除了需要有一般的规范,还要有特殊的规定，至少需要教育部门的监管和审批，包括过程监管等。给予整改机会，如果整改不力，反复出现类似问题，可能需要取缔其提供相关服务的资格。

事实上，2020年3月1日起施行的《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就细化规定了平台的责任，要求平台应当履行信息内容管理主体责任，建立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机制，健全用户注册、账号管理、信息发布审核、跟帖评论审核、网络谣言等信息处置制度；禁止在专门以未成年人为服务对象的网络信息内容专栏、专区和产品等地方呈现可能引发未成年人模仿不安全行为和违反社会公德行为、诱导未成年人不良嗜好等内容的不良信息，禁止带有性暗示等的不良信息。

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张晓冰在接受未来网记者采访时也表示，以上规定事实上就对平台在给未成年人提供产品服务时提出了更严格的要求。网络社交平台应该去平衡以用户粘性为主的平台发展以及承担企业社会责任、推动社会公德之间的关系，未成年人保护是一个社会问题，平台能否在其中发挥作用相当关键。

尹琳也表示，虽然国际上对于审查义务本身存在争议，审查标准的模糊，可能成为网络内容打擦边球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网络运营商自身的社会责任意识不强，这需要国家对互联网的审查义务进行相应的立法规定。

“对于商业网站的这些行为需要市场监管、广电、网信、教育等多部门的统筹协调,开展联合治理。”张家勇表示。

在张家勇看来,疫情是发展在线教育的特殊机遇,疫情过后,双师教学的模式可能会成为一种常态,未来相关的监管手段及政策都应该做出相应的调整。

疫情之下,家庭成了线上教育的主阵地。张家勇认为,家长作为孩子的监护人,在选择学习平台时,要树立正确的用网理念,注意把关,尽量挑选绿色健康的优质平台,如果不是专门面向青少年的平台,选择要谨慎些。

张晓冰认为，涉及到面向学生提供的在线教育服务需要比向成人提供其他服务监管的更严格。最好采取分级过滤制度，做不到的话也要在内容审查方面加大人员投入，上文提到的规定已经要求各平台自行制定审核细则，平台有义务这么做，自行分析平台所提供的不同产品究竟应该进行何种程度的内容审核。

张晓冰坦言，以儿童最大利益原则为指导，开发分级产品，可能反而能吸引更多有社会责任感的用户。

“现在社交平台搭载内容、服务项目的发展趋势明显，成为一种“社交平台+服务”的新社交模式。这有助于我们通过社交平台很快地获取相应服务和信息，但无疑也存在很多有害内容进入社交平台了。社交平台应当进行分类管理，有的特殊行业服务不能嵌入社交平台场景中，就比如说在线教育，不能放在社交平台的场景中去进行，教育归教育，社交归社交，如果确实需要在在线教育平台中增加社交功能，那么就必须引入家长监护。”中国政法大学诉讼法学研究院副教授王贞会在接受未来网记者采访时也表示，对于提供在线教育课程和资源的网络社交平台，应该设置更加严格的监管规则。社交平台应当有使用的最低年龄设置，或者开发仅适用于未成年人的社交平台。